對于自己這個突然想起來的猜測，程有皺起眉頭。

可能是他多想了，畢竟他和竹田淩佑相處也并非一天兩天，對方在某些方面的勇氣确實很令人佩服，他也不算很有心計，怎麼可能在騙得過他人的同時騙得過以前那個忠誠的自己。

程有覺得，不管竹田淩佑過去是什麼樣子，或者說不管他在柯學元年是什麼心态，但現在，程有有機會改變了，他不能留一個可能是隐患的人在身邊。雖然程有很相信竹田淩佑，但他有了那個想法後，就很難不去多想。

隻要救下竹田淩佑，不給他和研究所的人相處的機會，竹田淩佑就還是程有心裡那個值得他百分百信任的下屬。

這般想着，程有循着聲音找了過去。

竹田淩佑也察覺到了陌生人的腳步，很淩亂，至少有三個人。

他用力地捂住傷口，想要起身離開這裡，雖然離開可能會發出腳步聲，但一直躺在這裡很快絕對會被發現，倒不如賭一把。

隻是竹田淩佑想動也是有心無力了，他努力扶着牆站起來，剛準備走兩步，隻覺得傷口被擠壓到，疼痛難忍，一股滾熱的血從指縫中滲出，血腥味又濃了幾分。

竹田淩佑咬着牙，緩緩移動，每走一步，受傷的地方都被擠壓，如此反複，不知道腰腹那塊皮膚會潰爛成什麼樣。

他的額角泌出冷汗，後背的冷汗已經浸透了衣服，竹田淩佑一時也分不清究竟是冷汗還是血液。

不知道走了幾步，竹田淩佑突然感覺到兩眼一黑，天旋地轉，渾身無力，四肢軟趴趴的，似乎下一秒就要離開人世了。

即使已經沒有力氣了，竹田淩佑還是察覺到一個人正在靠近他。

那人的腳步聲很細微，不仔細根本辨别不出。

竹田淩佑再次提高警惕，這個人是研究所的人還是剛剛要給自己買藥的人？

精神再度集中已經讓本就虛弱的竹田淩佑耗盡了最後的力氣，他搖搖晃晃要倒下了，這時，那個突然出現的人三步并兩步出現在竹田淩佑身邊，一把接住了他。

“研究所的敵人啊？那就是我的朋友。”那個人緩緩開口，語氣裡有幾分高傲，也帶着幾分天然的随意。

聽到聲音的竹田淩佑放松了一下，這人不是研究所的，也不是剛剛要給自己買藥的那人的聲音。他模模糊糊看到了這個人的臉，像是一個十五六歲少年的臉，黑色的眸子深不見底，黑色的半長發随意散落，卻掩蓋不住那人眸子裡的高傲。

“别亂動哦，”那人說着從兜裡摸出一個玻璃瓶，“我自己制作的藥物，可是比大多數特效藥好幾百倍。”

說罷，他直接咬開瓶子，把玻璃瓶裡面的液體随意的撒在竹田淩佑的傷口上。

“唔！！”傷口上突如其來的刺激讓竹田淩佑不由吃痛，可是他沒有忘記現在的處境，所以還是盡力克制自己，不讓自己發出聲音。

但他驚訝的發現，除了藥水撒在傷口上，那一瞬間的疼痛，後來竟然慢慢的感知不到疼痛了。

“加了點麻藥，看來效果不錯。”那個十五六歲的少年說。

“你為什麼……救我？”竹田淩佑知道這人是研究所的敵人，這個少年自己說過，但竹田淩佑不理解的是，救他是不是有什麼代價。

似乎是看出來了他的想法，那個少年聳了聳肩：“我救你自然是有代價的……”

果然，竹田淩佑心下一沉，他不知道對方的身份，但救命的人情，這代價恐怕不是那麼好換的。

就在竹田淩佑還在糾結的時候，那個少年突然開口說話：“……代價你已經給過了不用擔心。”

竹田淩佑一愣：“……什……什麼？”

那個少年指了指竹田淩佑腹部的傷口：“你幫我試藥了。”

“？！”竹田淩佑愣了幾秒，突然反應過來，不可置信地看了看面前的少年。不是，就……這樣？！

少年想了想說：“從現在開始的12小時内，你必須和我在一起，我要看看這個藥有什麼副作用嘛。可能還需要改進。”

“……沒問題。”

等程有趕過來的時候，隻看到了竹田淩佑和一個身影拐進轉角的背影。

剛剛程有能聽到竹田淩佑的聲音，也知道有人救了他，但不知道對方的身份。

其實竹田淩佑在心裡感慨這個少年是個制藥天才的時候，程有心裡已經對那人的身份有了猜測。

但程有還是不太放心，于是要追過去看看。

在還沒有靠近竹田淩佑他們，程有的行動已經被對方發現了。

竹田淩佑轉身看到程有手裡提着的醫藥用品，對面前人的身份明了了。

程有見竹田淩佑認出了自己并且沒有對自己有很大敵意，又往前走了幾步，借着微弱的光看到了他身旁少年的臉。

和悠一一模一樣的臉，連神态都一樣的高傲冷漠。

果然是他。

看來悠一雖然逃離了研究所，但一直在關注着研究所的動向，甚至能通過某種手段得知研究所的行動，然後阻撓行動。

悠一在研究所有人嗎？

可是悠一離開研究所的時候是六、七年前，那時候的悠閑才多大，沒有十歲的小孩，他怎麼會有自己的人或者勢力？

悠一這一路，吃了多少苦啊？程有忍不住心酸起來。

在程有打量悠一的時候，悠一也在打量着他，看到程有帶着悲憫溫柔的眼神，悠一有一瞬間愣住了。

眼神騙不了人。眼神中含有的故事也騙不了人。太像了……

悠一看向竹田淩佑：“你認識？”

竹田淩佑搖頭：“不認識。”

程有說：“我是來幫他的。”

“……”悠一又看向程有，盯着那雙他曾經很喜歡的眼睛看了許久，“我們好像見過吧……我似乎認識你。”

“也許吧。”程有也不掩蓋，随口說道。畢竟他也是知道悠一的識人能力，僅憑一個眼神，他就能認出對方，甚至能破系統的換臉技術。

“你要幹什麼？”悠一問。

程有把手中的醫療用品遞給竹田淩佑：“包紮一下。”對方接過，拿出繃帶和藥膏。

程有這才回複悠一：“這位兄弟沒有事就好，你看好他，别讓他再受傷了。”

悠一奇怪地歪了歪頭：“你認識我嗎？”

程有疑惑：“也許認識。”

悠一點了點頭：“這樣啊，我還以為，你真的認識我，才能這般放心地把這種事情交給我，就連說話的語氣，都不像是命令。”

“……”程有一時無話可說，悠一這是認出他了，在生氣他的不辭而别又突然出現，然後耍耍小孩子脾氣嘛？

“那像什麼？”程有笑眯眯地說。

“像是哥哥在和弟弟聊家常。”悠一理所當然地說。

程有隻是笑了笑，并沒有正面回複什麼。

一旁專心纏繞傷口的竹田淩佑也很無奈，不知道為什麼，他總感覺自己被做局了，似乎面前這兩個人真的是一夥的，這種氛圍，真的很難想象他們是才見過一面的陌生人。

還有那個語氣，兩人的語氣還能再溫柔一點嗎？剛剛對于自己這個病患都沒有這麼溫柔！

那目的是啥？兩人分批次來救我，為啥？怎麼想都不像是一夥的。太奇怪了。

三人一起出了巷子，程有再次和悠一說看好竹田淩佑，不要讓他出去惹事，然後才轉身往小區走。

程有心裡也放松下來了，畢竟，這次事件竹田淩佑并沒有和研究所的人見面，說明程有那時候的擔心是多餘的。

竹田淩佑絕對不是叛徒，他是一個百分百忠實于組織的天才。

但程有對竹田淩佑的事情放心下來後，又開始想念悠一了。一個那麼小的孩子，在這座充滿犯罪與邪惡的城市裡小心謹慎地生存着，時不時還要做出報仇計劃，在一老男人中周旋。

在他的身上看到了自己曾經的影子。程有自然不希望世界上有第二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