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要成為頂級的花樣滑冰選手,他們就必須攻克四周跳——對于女子單人滑選手來說可能不同,但對于男子單人滑選手來說……
沒看到顧秋昙已經有了足周的四周跳嗎?!
其他選手的教練各自低着頭想着,仿佛從他的技術中看到了花樣滑冰的未來。
艾倫看着顧秋昙在場上的跳躍軌迹,心裡隐隐有了擔憂。
他當然不會覺得顧秋昙不應該訓練四周跳。但顧秋昙有時候确實對自己的身體并不太重視——在他正想着的時候,忽然聽見周圍的觀衆發出了小小的驚呼聲。
艾倫擡起頭,看見顧秋昙又跳了一個4S,他的轉速很快,飄逸地落在起跳點五個座位開外。
顧秋昙在冰場上回過頭,遙遙地與艾倫對視。艾倫看見他笑起來,嘴唇輕輕動了兩下,似乎要說些什麼。
但他最終沒有說,隻是又秀了一段燕式接續步。
顧秋昙的燕式做得也相當潇灑,浮腿的角度非常漂亮——艾倫想,他的柔韌性真的很好。
六練結束後顧秋昙滑下場,場上隻留下了第一個比賽的選手。他站在顧清硯身邊,仰頭喝着水。顧清硯給他擦着額上的汗。
顧秋昙慶幸自己沒有化妝比賽的習慣,不然以他的經濟水平買劣質化妝品還沒上場就要因為汗水脫妝了。
他拿過顧清硯手裡的毛巾胡亂地擦了一通,确保自己臉頰上幹爽之後就閉上眼睛最後做了幾遍意象訓練,确認自己在冰場上進行跳躍的點位。
他聽到他的名字,滑上冰場的姿态輕盈優雅,像一隻鳥在冰上飛一樣的速度。
他的開場動作仍舊是蹲踞,垂首時總讓人想到落寞之類的詞。艾倫的心跳停了一拍,思緒不由自主地回到前世的某一個深夜。
那時候顧秋昙還沒退役,但已經病得很嚴重。他經常半夜偷偷溜進顧秋昙的房間,抱着他睡一整晚。
那個時候的顧秋昙就經常這樣蹲坐在床上,把自己蜷縮成一團,擡起頭看他時眼睛布滿了細細的血絲。
心髒不受控制地開始泵出痛苦和悲傷,艾倫看向賽場上,才發現顧秋昙已經開始了他的表演。
顧秋昙的第一個技術動作仍然是旋轉——他做的是跳接提刀躬身轉,butterfly drop跳得幹淨利落,上身後仰繃出一條柔韌的曲線。
他的躬身轉圈數自然富裕,軸心穩定,緊接着是一段燕式步。
記分牌上打出他的分值。
FLSp3
BV:2.90
GOE:+1.26
艾倫刷着網站上的分,眉頭微微蹙起。顧秋昙的躬身轉一貫利落幹淨,準确來說他的每一個旋轉都做得又快又好,姿态标準,圈數充裕,軸心穩定無位移,無論如何都值得一個四級的定級。
但這裡是俄羅斯。
這裡不是顧秋昙的主場。
音樂流淌,他短暫的燕式步之後做了一串撚轉步,他的情緒流淌得也非常自然,一點點爆發出的哀傷與孤寂就仿佛是艾達在表達自己的抗拒。
對于鋼琴被棄置的哀傷,對于丈夫不理會自己需求的哀傷,對于用身體用親近愛撫來贖回琴鍵的抗拒。
對啞女艾達而言,鋼琴是她的生命——
這種被迫割舍生命中重要部分的痛苦,顧秋昙也已經承受過一次了。
那種劇烈的,無法言語的劇痛塑造了他,成就了他的表演,他的眼神流淌出細膩的哀傷與痛苦,那種痛苦幾乎讓觀看的人都感同身受。
溺亡感,仿佛洶湧的海水淹沒頭頂一般的溺亡感和破碎感在顧秋昙身上體現得淋漓盡緻,他已經完成了這段短節目中的接續步法,這段接續步拿了三級。
顧秋昙步法之後緊接着的是又一個旋轉——他顯然還準備将跳躍全部壓在節目的後半段。
可他的節目絕不是空洞的,他做的第二組旋轉是一個換足燕式轉,側燕提刀,有着甜甜圈的難度姿态。這段表演是艾達逐漸開始對鄰居動心的過程。
他的燕式轉給人的感覺就是輕盈活潑的,但這時候的輕快背後藏着的憂傷在他的表情上得以展現,就好像是溺水者在某一刻抓住了一根浮木,視為救命稻草。可浮木不能拯救他。
他的第一個跳躍編排在這個旋轉之後——這個旋轉結束時短節目的時間已經過半,他做了一個鮑步進入的3A。
這個3A比上個賽季的還要美。艾倫屏住了呼吸,他的3A跳得總是又遠又漂亮,幾乎幹拔一樣沒有明顯的待機,幹淨利落,是連他教練都會稱贊的edge跳法。
但很少有人會把三周跳放在四周之前,四周對體力的要求隻會比三周更高。他蹙了蹙眉,心道難道這次顧秋昙要摔了?
顧秋昙的3A穩當地落冰,緊接着又是幾個小小的步法串接,他流暢而利索的滑行在這時候顯得格外細膩認真。
下一個跳躍是4S,顧秋昙一邊滑一邊盤算着,4S起跳的時候不能加任何步法進入。他對這個跳躍的掌握程度還沒有到可以用難度步法進入還拿到高goe的程度……
一邊想着,顧秋昙足下的冰刀壓着一個内刃的八字,輕飄飄地從冰面上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