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幹就幹!艾倫猛一披上擱在一邊的風衣,唰一下把兜帽拉上,一摸口袋裡面還放着一片沒拆過的口罩,索性撕開戴上遮住大半臉龐,隻留一雙碧藍色的眼睛。
“抱歉,讓一下。”他溫文地沖周圍坐着的觀衆一點頭,“我有急事現在要走。”
他穿得很簡單,針織的米色襯衫配駝色長風衣,乍一看看起來低調潇灑,那雙碧藍色的眼睛讓坐在艾倫身邊的觀衆有幾分怔,總覺得眼熟。
但他們隻是下意識地順從他的話讓開了一條道。
顧秋昙頒獎結束後下意識掃了一眼觀衆席,艾倫原先坐着的位置如今空蕩蕩的,帶着他的心也空了下來。
他不會和艾倫說他又多了一塊金牌,多麼讓他喜悅。艾倫是俄羅斯的花樣滑冰選手,他不會為這種事高興——作為朋友會,作為對手卻有點讓人為難。
但他總是希望艾倫能看完他的頒獎儀式再走。
顧秋昙低着頭撥弄着脖子上的金牌,下場後就看到一群俄羅斯的小選手在一邊嘀嘀咕咕。他一時好奇湊了過去,就聽見米哈伊爾在對他們說:“大哥怎麼能這樣……他給外國的選手送花環不給我送!”
“師兄可能隻是喜歡他的表演風格吧?那個選手長得很漂亮!”另一個選手反駁他,一拳錘在米哈伊爾的肩膀上,“艾倫師兄一直很喜歡你,你隻是因為他喜歡上了其他的選手吃醋了吧!”
“什麼吃醋!”米哈伊爾的臉漲得通紅,在看到顧秋昙戴着花環出現時更是忍不住提高了音量,“喂,顧!”
顧秋昙疑惑地擡起頭看着他,輕聲道:“你們又在争艾倫最喜歡誰嗎?”
他微微彎起嘴角,露出一個淡淡的笑——艾倫來到俄羅斯以後被好多人喜歡着。
雖然這種喜歡或許隻是對他幹淨利落的行事風格的向往,不過顧秋昙好高興啊。
“什麼叫又!”米哈伊爾氣鼓鼓道。
顧秋昙輕松地笑了笑:“難道不是嗎?”
他沒有回答為什麼自己會用“又”這個字,轉而平靜道:“他當然會更喜歡你們——我又不是俄羅斯人,我跳得再漂亮也是他的對手。”
他的聲音沒來由地帶上落寞。
上輩子他曾經是和艾倫最親近的人,他住在艾倫的莊園裡。那段時間艾倫總是忙忙碌碌地在平衡家族事務和生活,有時候他半夜因病驚醒,艾倫就疲倦地趴在他身邊,手臂緊緊地箍着他的腰。
他都不知道艾倫為什麼會有那麼強的力量,扣着他時他甚至掙不開。
艾倫說是怕他晚上犯病,自己又困到醒不過來,不想第二天看到他在樓下砸成一灘的屍體。
那時候陽光灑下來,顧秋昙坐在窗邊,看着艾倫,輕聲道:“……不會的,艾倫,我會活下來。”
就算是為了你。
上輩子的顧秋昙十五歲就知道自己對艾倫的感情不止是朋友。他想要抱着艾倫,想要去吻他的唇,想要肆無忌憚地去聞他身上薰衣草的氣味。
可艾倫愛他嗎?顧秋昙不知道。
或許吧,不然怎麼會百忙之中還能抽出時間來陪他呢?艾倫抱着他的時候,濃重的哀傷幾乎也要将他溺死在海裡——這也是他《鋼琴課》節目表演時帶給觀衆的溺水感的真正來源。
艾倫一遍遍在他耳邊重複,說:“你不會死的,你會好起來,你會健康地活下去。”
那時候薰衣草的香味在他鼻尖萦繞着,很淡很淡。
可艾倫不會隻屬于他。顧秋昙平靜地垂下眼,米哈伊爾嘟囔的聲音傳進他的耳朵:“什麼啊,他都沒給我們編過花環……”
顧秋昙手指撚了撚編織花環的藤蔓,新鮮的藤蔓也顯得格外嬌嫩,一捏就會淌出汁水——艾倫用的什麼材料?
他把花環摘下來,自然地扣到米哈伊爾頭上:“你戴也很好看。”
米哈伊爾一怔,看見顧秋昙潇灑地轉過身沖他揮手。
“……把這個送給我,艾倫不會生氣嗎?”他喃喃自語,手輕輕扶着頭上的花環。
第二天比自由滑的時候艾倫沒有來。
顧秋昙也沒有在意艾倫的消失,他在場館的空地上哒哒地跳着雙搖,速度快而穩定,但并沒有持續很久。
有一個年輕的女單選手順手給他遞了一下毛巾。
顧秋昙雙手接過來,擦了擦汗,輕聲道:“師姐,您的比賽馬上就要開始了哦。”
這位師姐年紀比顧秋昙明顯要大一些,應該已經有十六七歲了,她是華國這一次唯一來到俄羅斯站的女子單人滑選手——這也是她在大獎賽的唯一一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