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張薄薄的宣紙卻如閻王的命書一般千斤重,宋琰将信紙送到鳴春面前,鳴春卻遲遲不敢接,她深知自己在恐懼,恐懼這張信紙所承載的真相是她無法承受的結果,可最終這個嬌弱到仿佛一陣風就能吹走的女子身上仿佛凝聚起一股強大的力,這股力撐着她直起彎下的腰,顫抖着手從宋琰手裡接過那封信。
熟悉的字撲面而來,短短幾行字鳴春看了好幾遍,薄薄的信紙随着她雙手的顫動而抖動,一滴清淚溢出眼眶自臉頰滑落,落在信紙上,浸染了信紙上的字,化開濃墨。
“不!”薄薄的信紙猛地被甩在地上,鳴春秀美的面容上出現幾分猙獰,“假的!筆迹也能仿造,仿一份一模一樣的東西對你們來說恐怕……也不是什麼難事吧?”
“你!”知書沒想到眼前人依舊執迷不悟,想起自家小姐的良苦用心,痛心道:“小姐竟然為了救你這樣一個人而搭上了自己的性命!真是不值!”
鳴春跌坐在地上,慘笑一聲,眼底的堅定搖搖欲墜,卻依舊咬牙道:“誰知道是不是你們故意的!為了騙我供出幕後之人!”
“罷了。”将離擡眸,“既然如此,那便讓你身臨當年。”
一道流光鑽入鳴春的眉心,眼前的景象頃刻間被扭曲,目之所視的所有人化為泡影,光影迅速後拉。
再次睜眼,同樣暗無天日的密室,眼前人卻并非她恨了許多年的蔺如畫。
小半個時辰後,封閉的密室裡傳來女子陣陣拗哭,她渾身顫抖泣不成聲,盈滿淚花的雙目閃過一絲怨恨,隻是這怨恨似乎不再是對蔺如畫。
是對幕後之人,也是對自己。
“蘇若婈,你想給蔺如畫報仇嗎?”将離問道:“你被人誤導,錯殺蔺如畫。事至如今,還要為那人掩蓋嗎?”
鳴春走出側門的那一刻,淚流滿面的知書從懷中摸出一封薄薄的書信雙手舉着,送到将離面前。
“奴婢自知時日無多,這最後一樣東西便交給大人了,希望大人有一天能讓它重見天日。”
——
封堯敲擊扶手的動作忽然頓住,唇邊的笑意大了幾分。
來了。
他擡眸,看向唯一,問道:“來,咱繼續!”
“唯一姑娘,我再問一遍,姑娘和萬花樓的鳴春姑娘絲毫不認識嗎?”
唯一面色冷凝,“不認識。”
“你騙人!”
一道厲聲從側門傳來,唯一渾身一震,擡頭一看便見神情萎靡、眼球充血的鳴春扶着牆從開了一道縫的側門走出來。
“你……”唯一下意識想從椅子上站起來,卻在後知後覺想起什麼後又重新坐回去。
“二丫!你為什麼要騙我?”鳴春面色猙獰,周身帶着幾分迫人的瘋狂,她死死地盯着唯一,“明明是你告訴我蔺如畫北上是為了殺我,是為了讓我名譽掃地再也活不下去,我才會同意你的計劃和你一起殺了她!可為什麼……”
鳴春的手緊緊地捏着那張信紙,她舉着信紙,一字一句猶如泣血,“可為什麼真相是她北上是為了救我!你為什麼要騙我!為什麼?我們不是最好的姐妹嗎?”
鳴春情緒激動,她掙脫宋琰的攙扶,死死地抓着唯一的雙臂,用力之大仿佛要将指甲嵌入唯一的肉裡,不斷地質問對方。
唯一眼神冰冷,哪怕因對方劇烈的搖晃而導緻發絲淩亂,卻絲毫不因鳴春的聲聲泣訴而色變。
側門後忽然傳來一聲極輕的咳嗽聲,剛準備起身的封堯忽然動作一頓,原本要走向唯一的步伐忽然轉了方向,朝側門後而去,可側門外空無一人,隻有留有餘溫的椅子上留下一行字。
【去做,吾先回去了。】
封堯看着這一行字久久沉默,直到從側門離開也有些魂不守舍。
将離沒等他,先走了。
門外鳴春和唯一兩相對峙,事态已經很明顯了。
“鳴春姑娘,所以眼前這位李唯一就是當年與你同在蔺府的劉二丫,可對?”
鳴春松開唯一的胳膊,整個人搖搖欲墜,踉跄了兩步,蘇子軒把自己的位置讓給了鳴春坐,她緩了緩才道:“是!當年我與他同在虎狼窩,後來我被那毒婦毀去面容後,蔺如畫讓人将我扔……送出府,我在嶺南的那段日子遇到了從蔺府逃出來的二丫,後來我二人商議打算北上重新生活。”
封堯點了點頭,他拿出一張畫像,上面赫然是劉二丫,“冒昧問一句,鳴春姑娘可知二丫姑娘的容貌為何發生變化?”
鳴春的臉是因為面皮被剝的緣故,那劉二丫呢?
豈料,鳴春搖了搖頭,“我也不知,我與她到了皇城後分開了一段時間,差不多半年後她來找我,那時候她已經徹底變成了這幅模樣,我偶然問起,她隻說想改頭換面重新開始,免得被蔺家找到。”
她轉頭看向始終沉默不語的唯一,恨恨道:“你我情同姐妹,我始終不明白……你為什麼要騙我?為什麼啊?”
鳴春聲音低沉,從最開始怨恨,說到最後竟有幾分被背叛後的哽咽。
熟料,唯一緩緩擡起低垂的腦袋,幽冷的聲音讓深處地下密室的衆人不由得後背發涼,她看向鳴春的眼神無悲無喜,仿佛一具傀儡。
“你是誰?我為什麼會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