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低着頭沒說話，沈曜文似乎更确定了，語氣漫不經心，卻又輕而緩，像春風掠過荒蕪。
“看樣子，是真受委屈了啊。”
其實剛才沈曜文也沒有刻意偷聽，隻是那段語音被點開的時候，有些細碎的話音被風吹了過來，依稀間他好像聽到‘委屈’兩個字。
當時沈曜文偏頭朝她看了眼，因為何枝意是側坐着的，手機貼在耳邊又正好擋住了她的側臉，所以沈曜文也沒看清她當時是什麼表情。
他話音剛落，沈曜文就看見一滴透明的水滴掉在了地上，摔得七零八碎。他眸光晃蕩了兩下，語氣松散的裹着玩笑：“劃破臉的人是我，我都還沒哭，你怎麼就先哭上了？”
何枝意擡手擦了下眼淚，其實她也沒想要哭的，但就是不知道為什麼沈曜文一說話，她的眼淚就好像失了控似得掉了下來。
越擦眼淚好像流的越兇了，何枝意沒擡頭，嗓音悶悶的裹着濕漉：“就突然有點想我爸了。”
“......”
一時間，沈曜文不知道自己是該笑，還是該笑，極低的笑意從他唇齒間溢了出來，“我哪一點兒長得像你爸？”
“.......”何枝意擡頭看了他一眼，“我爸可比你好看多了。”
“那你突然在我面前哭着說想你爸，”沈曜文神色松散，嘴角勾吊着漫不經心的笑：“我還以為是因為我長得像你爸，搞得你睹物思人，所以才哭了。”
“......你跟我爸長得一點都不像，别想占我爸便宜。”
沈曜文輕哂了聲：“逗你玩的，還想哭？”
聽他這麼一說，何枝意這才發現眼淚好像是止住了，剛才突然翻湧上來的情緒也漸漸退了下去。
她正要開口，沈曜文的聲音先一步的響了起來：“糖是沒有的——”
沈曜文從衣兜裡隻摸到了打火機和煙盒，他倒也不吝啬的都遞了過去：“煙，要不要來一根？”
何枝意看着他手裡兩個教壞小孩的東西，動了動嘴：“......你可真會哄人。”
沈曜文翹了下唇角，倒也大言不慚：“過獎了。”
沈曜文剛準備收回手，隻是何枝意快他一步的從他手裡拿走了打火機和煙。
沈曜文轉眸，看着她的眼底浮着幾分意外：“真抽？”
“不會。但這不是你送我的嗎？要是不拿的話，”何枝意擡眼對上他的視線，“是不是就顯得你很沒面子？”
剛哭過的眼睛，稍有些泛紅的眼眶裡，眸光澄澈的沒有絲毫雜質。沈曜文凝着她的眼睛，微挑起的唇角，笑意淡又痞：
“那多謝，何老闆賞臉了。”
“不客氣。”
何枝意把手裡的東西放在地上，正想拿紙出來擦眼淚，但又突然想起她今晚沒背包，所以紙也忘了帶。她稍稍擡頭瞄了沈曜文一眼，“你有紙嗎？”
“沒有。”沈曜文順勢垂眸看着地上袋子裡裝着的棉簽，“要不你湊合湊合，用棉簽擦一下算了。”
“......我謝謝你啊。”
何枝意正打算用袖子将就一下擦幹淨算了，視野裡突然橫伸了隻手過來，順着手臂滑下來的字音跳進了她的耳朵裡。
“懶得動了，你将就一下吧。”
何枝意眸底染着詫異，擡頭看着他說：“用你的袖子擦？”
沈曜文神色很淡，沒什麼波瀾的眼底看上去不像是在開玩笑：“晚上剛換的。”
何枝意盯着他的袖子看了幾秒，“我要是不小心把鼻涕擦上去了，你會不會揍我？”
其實她想問：你不是有潔癖嗎？
沈曜文眼尾微挑，垂眸看向她的眼底浮着懶怠，“怕挨揍？”
何枝意輕點了下頭，她可沒忘記剛才沈曜文以一敵多時，揮拳揍人的那副狠戾樣子。雖然她知道，沈曜文不會對女生動手。
“那就小心點，繞着鼻子擦。”沈曜文溫慢的聲線裡夾着一絲極淡的調笑。
“......”
何枝意手揪着袖子，稍稍低頭的湊了過去。沈曜文低垂的視線落在她松軟的發頂，像隻撒嬌的貓，搖頭晃腦的輕蹭着他的手臂。
莫名的，沈曜文隻覺得像是有什麼東西在他心上輕撓了一下，有些癢，他舌尖頂了頂上颚，眼神懶怠的眸底流光四溢，他唇角微斜，似笑非笑的揚了下。
擦幹了眼淚，何枝意低聲道了謝，從袋子裡找了個創口貼出來，撕開紙封貼在他臉上破口的位置，有關于‘受委屈’的事情，兩人都饒有默契的誰也沒提。
何枝意視線緩滑的朝他後頸看了眼，繼而從袋子裡拿出一支藥膏，“你晚上回去之後，讓你室友幫你把這個塗在背後淤青的位置上，這個藥膏是活血化瘀的，很管用。”
沈曜文順勢垂眸掃了眼她手裡的藥膏，沒太放在心上的随口“嗯”了聲。
何枝意把東西都收進袋子裡，“你臉上劃破的傷口，今晚就不要沾水了。”
“行。”沈曜文垂着頭，手指在屏幕上點了兩下，又稍稍擡頭的看向她，“你一會去哪兒？”
剛才何枝意就聽見他的手機響了好幾次，她把手裡的袋子遞了過去，說：“你要是有事的話就先走吧，我自己打車回學校。”
沈曜文掐滅了手機從她手裡接過袋子，随即站起身，斜側着身的低頭朝她看去：
“我送你吧。”
他的臉隐匿在暗處，冷硬的臉部線條被模糊的透着幾分柔和，狹長的眼底斥着懶散。
他骨子裡的教養和他玩世不恭的風流浪蕩，既沖突，又意外的毫不違和。有時候何枝意也常常在想，究竟哪個樣子才是真正的他。
“好。”
何枝意順手拿起旁邊放着的打火機和煙盒跟着站起了身。
在路邊等車的時候，何枝意拿着打火機又仔細的瞧了瞧，她發現打火機右下角的位置上刻着兩個字。
何枝意餘光瞥了眼身旁站着的人，似是不經意的随口問道：“這隻打火機是别人送給你的？”
“嗯。”
何枝意又問：“前女友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