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非得這樣成為預言師嗎?”她自語道。
這之後的事她記不清了,隻覺得身體裡有火在燒,但表皮還是冷的,心跳聲在頭顱裡咚咚直響,皮膚又麻又癢,有種放火破壞一切的欲望。
那些光,那些殘留的碎片,灼燒她的視野。
眼前的畫面仿佛過度曝光一般,刺眼又模糊,她看到一個尖銳的漩渦,裡面像觸手又像藤蔓的東西如同封印堆疊,将門後的景象遮擋,但在那黑暗的間隙,四方的眼睛透着光,目不轉睛地往這看。
那絕不是人類的眼睛,也不屬于這裡的任何一種生物。
達提亞娜僵硬地與它對視,腦中突然浮現一段話,那是預言系老師們常說的一句話,也是預言系刻錄在牆的名言——你當見證你的預言,無論它是好的,還是壞的。
下一句呢?
“你當全身心的歡愉,無論它将你指向何處。”
那漩渦像太陽一樣,壓過所有,它不斷擴大,黑白邊界越來越模糊,直到隻剩下白,達提亞娜不能直視這強烈的光,流着淚閉上眼睛,那道漩渦幾乎吞噬她的思維。
她見證了她的預言。
等達提亞娜恢複知覺時,海風已吹到裙角,周圍歡慶的聲音震如驚雷,她恍惚看向人群中火把躍動的光,意識到儀式開始了。
此時已沒有雨,長滿海草藤壺的高架上倒吊着赤裸的人,他們躲在邊緣處的樹幹後,看那些光裸的人像猴子一樣舉着火把跳舞。
他們嘴裡念着奇怪的咒文,圍成圈高舉雙手,風越來越大,吹得高架發出咯吱聲,上面挂着的人裡有羅莎、亨利還有些鎮民,這或許是個好消息,但他們裸露的皮膚上塗抹着怪異的手印,好像一頭頭處理好的羔羊,這似乎是某種活祭儀式。
達提亞娜縮在兩人中間,左邊的安德烈看起來恢複了些許理智,眼中倒映着火光不知在想什麼,塞薩爾注意到達提亞娜張望的動作,扭頭看了她一眼,她點頭表示自己安好。
三人各自觀察時,儀式進展迅速,黑暗中雲層堆積,頭頂天空發出沉悶的雷鳴,紫色電光若隐若現,他們似乎目睹了一隻眼睛的誕生。
也許是台風眼。
達提亞娜的裙子被吹得糊在塞薩爾身上,樹葉樹枝都一邊倒,那些癫狂的人手中的火把被吹得像一條條手臂,伸展着仿佛要鈎住什麼東西。
腳下陸地震動起來,借着猙獰的火光,她看到高架上的人瞪大眼睛,張大嘴巴,像三個黑洞,如音爆一樣尖銳的叫聲突然炸開,旁窺的三人頭腦一陣空白,那聲音似刀似箭,攪得人頭昏腦脹。
塞薩爾恢複得最快,其次是達提亞娜,她都有些意外自己在關鍵時刻竟然沒掉鍊子,安德烈騎士的呼吸聲有些粗重,顯然受到了不小的影響,達提亞娜叫塞薩爾掏一塊五色石給老騎士,期望能對他有些幫助。
人群不知不覺間有了縫隙,他們看到祭壇上躺着一個女人,她脖子上奇異的瘤子不停鼓動,在呼嘯的風聲中脹得越來越大,越來越透明,最後女人的喉管破開,沒有血,隻有乳白的惡臭液體濺了一地,有面如老人身同少年的人撲上去,狗一樣舔舐吸吮,喉嚨裡發出古怪的聲音,人群仿佛被傳染,出現激烈的嚎哭,劇烈的身體表達甚至上升到用火焚燒自己的程度。
他們嘔出某些東西,那裡孕育了某種東西。
“不能等了!”達提亞娜幾乎想要尖叫,且不說那從人們喉間成型的怪物,再等下去,羅莎他們都要挂了!
他們躲起來觀察可不是為了拖延時間,而是考慮到雙方明顯的人數差距和未知手段,想要先看看情況再做決定,但飛速變化的現實已經不允許他們遲疑。
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覺無處不在,從祭壇,從身後,從四面八方襲來,好像黑暗探出的觸須,等待獵物松懈時給予緻命一擊。他們不能待在樹林裡了,狂風把樹吹倒,趕他們到祭壇去,那個新誕生的東西盤踞在那裡,女人的遺體消失了,那些癫狂的人都不見了,隻有乳白黏液和血液殘留。
達提亞娜不想形容那個由粗毛,觸手,眼睛,軟殼等東西組成的存在,她沖出樹林後第一時間翻開法典,手指按在書頁上。
魔法:籬笆手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