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和今日最大的區别是晏予在場。
有晏予在,那個從小就不喜歡她的奶奶林梅沒有怎麼對她夾槍帶棒,隻是不滿地看了眼最晚下樓的她。
黎初昭小的時候經常和奶奶吵架,她可沒有忍耐惡意的本領,因此常常讓父親為此感到焦頭爛額。
長大後黎初昭少和奶奶發生正面沖突,隻是不想讓本就因工作而操勞的父親回家後還要處理雞毛蒜皮的事。
黎初昭坐到唯一一個空位上,正好離林梅的位置最遠,應該是繼母白婷姿安排的,白婷姿不會直接參與到黎初昭和林梅的矛盾當中,但會盡力緩和二人的關系,避免無謂的沖突。
巧的是,晏予正好在她的左手邊。
有客人在,黎意明也沒有問黎初昭為什麼跑回樓上,而是和晏予繼續聊起過去的瑣事。
晏予依然在扮演着一個傾聽者的角色,相比于黎意明一直在說些“你還記得嗎”吧啦吧啦的話,晏予更多的是點頭或者是簡單的回應。
黎初昭是個善于觀察的人。
晏予一直保持着一絲絲溫和的微笑,不主動提及過去的事,按理來說應該是不記得才不具體說,黎初昭卻覺得晏予分明記得清楚,而不主動說。
難道晏予其實是個内向的人?黎初昭向來認為這種溫柔親切的人往往是會更主動挑起話題的人。
晏予的側臉和正臉一樣很漂亮,臉部線條流暢清晰,各方位都無法挑剔。
那一抹微笑嵌在唇角似的,黎初昭思考難道晏予不是在笑,隻是天生唇形如此。
這樣一想,黎初昭忍不住想笑,咬緊牙關怕笑出聲。
身側之人忽然轉頭看向她,似是發現了她一直在偷偷打量。
黎初昭假裝沒有此事,維持原有的表情直接和晏予對視,隻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她也不知道晏予此時是看破了還是沒有看破,亦或者隻是把她當作莫名其妙的小孩,又偏頭和黎意明聊天。
黎意明在談他的父親,也就是黎初昭的爺爺,說到爺爺突然生了一場大病,在臨終前還提及了晏予,擔心晏予一個人在外面過得好不好。
黎初昭對爺爺的印象不深,依稀記得他和奶奶一樣不怎麼喜歡她,估計是她因為她生母和這倆老人關系不好,她才會遭到爺爺奶奶的嫌棄,具體緣由黎初昭不清楚,現在也沒有人說得清。
她以前和奶奶吵架的時候,奶奶總是會說“你這性格和你媽一模一樣”。
爺爺真的在臨終前還提及晏予?這點恐怕隻有黎意明才清楚,黎初昭料想黎意明不過是打感情牌,方便拉攏晏予,畢竟晏予可是“能幫助咱們家的大貴人”。
果不其然,黎意明話題一轉,提起了他的公司開辟新的業務,需要融資。
黎初昭懶得繼續聽下去,但她挺想知道晏予的反應,可是一直看别人不太好,加上餐桌上還有白婷姿和林梅,黎初昭索性一聲不響地吃飯。
“嗚啊啊啊,嗚啊啊啊。”
小孩穿透力強的哭聲從樓梯處傳來,越來越大。聽到哭聲,白婷姿臉色一變,放下筷子匆忙離席。
林梅皺起眉頭,看向黎意明。
黎意明的表情頓時僵住,他有些窘迫地觀察晏予的表情。
晏予露出的依然是無可挑剔的笑臉,似乎沒有聽到小孩的哭聲。
黎意明才稍微平複了下心情,“家裡還有一個小孩,我的小兒子。”
他沒有多解釋什麼,那邊傳來白婷姿和保姆阿姨的對話。
“阿姨,耀耀怎麼了,是做噩夢了嗎?”
“他一醒來就大哭,我沒有辦法就抱他下來了。”
“沒事,我帶他上樓,可能是做噩夢了。”
小孩子的聲哭聲漸漸停歇,伴随着母親低聲安撫,消失在餐桌上的人的耳中。
黎意明招呼晏予吃菜,“平時我們都吃得很簡單……”
他轉移了話題,把弟弟到來的事迅速揭過。
晏予明顯是個很有分寸的人,一點都沒有就弟弟的事問下去。
看樣子黎意明根本沒有向晏予提及他還有一個小兒子,照理來說晏予該說一句“你還有個小孩”之類的話,但晏予沒有。
不知是晏予意識到弟弟的事不對勁,保持分寸,還是根本不在意。
黎初昭看不懂晏予。
以前親戚朋友都會有意無意提及她這個弟弟,每每都令她父親難堪,他往往是搪塞過去。
黎初昭原以為這隻是個小插曲,但很明顯,弟弟的突然介入還影響了除黎意明之外的另一個人的情緒。
沒了白婷姿遮擋視線,林梅越看黎初昭,眼神愈發不耐。
黎初昭也不甘示弱,冷睨一眼。
這個舉動徹底激怒了林梅。
“初昭,你換了這身運動服是不是要出門?”
黎初昭暗道不妙,估計是她剛剛帶着背包上樓的時候被林梅瞧見了。
黎意明覺得見客人穿運動服不太得體,但又覺得在家穿什麼衣服都沒多大問題。
黎初昭一下子成為衆人視線的焦點。
她嚼着菜,一臉無辜,“難道我要穿睡衣嗎?”
林梅可不想善罷甘休,“你是不是又要去那個什麼跆拳道訓練?下學期高三了,這個暑假好好學語數英,可不要耽誤了學習。”
黎意明一向反對黎初昭練跆拳道,起初認為可以強身健體,但是後來黎初昭為了參加比賽經常特訓,這點令他頗為不滿。
“你不是說開學後就退社團嗎,怎麼還練習?”
“我是說退出,但現在還沒有開學,不是嗎?”
該躲躲不過,黎初昭不想遮遮掩掩,也不想在餐桌大吵大鬧。
她瞥了眼左手邊的晏予,晏予依然在靜靜用餐,完全沒有因為氛圍的改變而受到影響。
黎意明控制情緒,不想當着晏予的面吵起來,“繼續吃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