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記起他第一次見谷盈溪穿這件衣服的時候,是白色的,可現在已經有些泛黃,袖口和裙裾已然有些殘破。
谷盈溪見他神情,便知他心思,主動解釋道:“當初從北辰走的急,沒帶多少換洗衣物……”
其實她帶來的為數不多的幾件衣服,原本是好的,都是在訓練的時候弄破的。
梅山庭:“走,去市集買。”
谷盈溪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是要帶自己去市集,買換洗衣服給她。她不喜欠别人的人情,于是委婉的拒絕道:“這……不太好吧,無功不受祿。”
梅山庭略顯執拗的回了一句:“自然不是白送你的。”
谷盈溪:“真的不用……”
梅山庭:“你這次幫了我這麼大一個忙,我總不能讓别人覺着我虐待你,傳出去多損害我的名聲。”
他記起自己之前在一家成衣店看見的一套紅色禮服,是對襟齊腰襦裙,還配有一件大袖衫。吊帶和上衣的衣襟處鏽有金色的圖騰,大袖衫的背面和衣袖上有用金線鏽的鳳凰和祥雲瑞霭。
他當時就在想,這套禮服的上身效果一定很好看,認識谷盈溪以後,就不由自主想象她穿在身上的樣子,隻覺得像是為她量身定做的。
……
谷盈溪被梅山庭帶上了馬車,這次有專門的車夫為他們駕車,他們兩人在車内隻能并排而坐,車内的空間并不算太小,可氣氛或多或少有些尴尬,令谷盈溪回憶起當初梅山庭把她綁在車上帶到東離來時的情景,又氣憤又無奈。
霜華城不比繁華的京都長岑,隻有一個小型的集市。以前梅山庭不需要打仗的時候,偶爾也會去逛逛,看看新出的兵器或者去酒樓消費。他去酒樓的目的可不是為了打牙祭,而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在這座不見經傳的小城裡,想要獲取信息,最好的方式就是去酒樓吃飯,那裡是消息流通最快的場所。
……
到了集市門口,兩人便下車步行。
谷盈溪看似是與梅山庭同行,但其實是跟在他的側後方,兩人之間也就一兩步的距離。
她突然感到有點尴尬,自己應該以什麼身份與他同行?
她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與除父親之外的男子單獨相處……
集市門口立着一塊大理石做的牌匾,裡面類似于一條小巷,左手是一座涼亭,右手邊是日月井。沿着小巷往前走,一條街大部分都是香粉鋪子,通過石拱門可以看見香粉鋪子的後院有一個人造水池,裡面養着一些錦鯉,還有幾個養着蓮花的水缸。
在拐角處左轉,又是另外一條小巷,大部分是首飾鋪、工藝品店、經書鋪子……
集市外是一片香樟林,茂密的枝葉延伸過來掩在屋檐上,斑駁的陽光透過縫隙灑下來。
……
一陣涼意湧入梅山庭喉頭,少女清澈的聲音被微風攜到他的耳畔:“霜華城挺好的。”
身前的男子不曾回頭:“其實在幾年前,城裡也不是這樣的,和你認知中的其它城市一樣,是一片斷壁殘垣……”
他的話戛然而止,倒也不是為了勾起谷盈溪的好奇心,隻是單純沒打算做過多的解釋。
谷盈溪的心感到一陣刺痛,就像趁她不備将幾根銀針突然紮進她的心髒的感覺。
其實她的故鄉本不在朝歌,幼時因為父親四處行醫的緣故,她總是居無定所的,連自己都不記得所有住過的城市的名字。唯一有印象的是父親經常去山裡采藥,通常一去就是一整天,晚上就點着煤油燈研究藥方。并且父親放着那些安定的城市不呆,偏要帶她去那些經曆過戰亂的城市,去為那裡的百姓治病。因此,她見證過數個原本繁華的城市被烽火焚毀之後的殘迹……
相比之下,她所生活的朝歌城是一座很美的城市,霜華城雖然不及朝歌,可在她心中也并不遜色多少。
她不由想,過去的霜華城,究竟是什麼樣的……
想到這裡,谷盈溪的步子不經意間放緩,一片香樟葉從她的脖頸間掃過,被吹落在地,許多香樟葉從屋檐跌落,在街道上飄飄蕩蕩,一陣香樟特有的香味悄然襲來。
風吹起少女的裙裾,柔軟的像被雨淋醒的蓮花,瞬間綻放,裙裾有缺口的的地方又像被剪破的蝴蝶的翼。
偶有路人的目光在白衣男子和他身後戴着金色重明鳥面具的少女身上停留,他們不解之處在于:男子看起來氣度不凡,想必不是尋常百姓,可是他身後的少女一身衣裝卻是殘破不堪。
谷盈溪望了一眼屋頂的綠枝,道:“将…公子,小鎮附近可是有一片香樟林?”
梅山庭:“對,那片香樟林是官府種的,被保護的還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