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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10月
五月,奧斯陸的風仍冷的沁人。淩晨四點,街上一個人都沒有。
溫紫元輕輕關上門,拉着行李箱,離開那棟她生活了三年的小樓。
Rouje的小羊皮短靴踩在十七街上,鞋跟接觸鵝卵石的聲音哒哒哒的,清脆而美好。如同輕快的鋼琴前奏曲,劃破夜空的靜谧。
經過那間位于街口的W.star咖啡店,裡面漆黑一片。門口的地上躺着兩個蓬頭垢面的流浪漢,聽到聲音擡起頭。黑暗中看不清他們的面容,隻能看見兩雙眼睛放着光,看向她。
溫紫元皺皺眉,加快腳步。
奧斯陸比起其他大城市,還算是安全的。但是近來國際局勢緊張,前幾天新聞裡說有一些戰亂的流民來奧斯陸避難。
穿過這條街,再往前走一段路就是大巴車站。算算時間,還有五分鐘她就可以坐上開往機場的大巴。馬上要回國了,她不想惹什麼麻煩,還是小心為好。
剛要轉過街角,一個流浪漢伸手抓住了她的腳踝。紫元倏地停住,站在原地沒動。
那流浪漢開始嘟嘟囔囔,溫紫元聽不清他在說什麼。沉默了幾秒鐘後,她想,出門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當日行一善吧。她右手扶着行李箱,左手從外套兜裡摸出兩張皺巴巴的克朗塞到那人手裡。
那人的手松開了,然而她還是走不了。因為另一個人站了起來,擋住她的去路。這人身材很壯,隐約間看得出眉骨立體,鼻梁很高,站起來人高馬大,高出溫紫元不少。
怎麼,人善被人欺?鼻尖聞到一股酸臭味道從那人身上傳過來,她不動聲色。
“out of my way!”她一字一句,綻放甜甜的笑容。
就像六月清晨帶着露水的玫瑰,雖然有刺,但不蜇人。
那個渾身髒兮兮的男子看清她的臉,呆了一下,眼睛裡閃過驚豔,随即裂開一抹不懷好意的獰笑,手搭上她手中的行李箱。
她不動聲色,靜靜地看着那個人。可惜,那個人不懂,手不但沒有松開,反而用力要奪走。
這個世界上,果然很多人并不值得同情,她遺憾地搖搖頭。
緊接着,她不再給任何餘地,一個飛快地旋轉,猛地擡腿擊向那人的面門。這一連串動作幹脆利落,那人連看都沒看清,慘哼一聲倒在地上,抱着頭鬼嚎。
身後傳來一聲大喊,像是在招呼什麼人。溫紫元回過頭,剛剛那個要錢的人也經站起來,看到同伴瞬間被放倒,他的眼神中充滿震驚,從後褲兜抽出來一把亮閃閃的匕首,兇狠地朝她沖過來。
與此同時,她的身後傳來一陣淩亂的腳步聲,從拐角處跑過來三個男子,連同剛剛被她踢到的那個,一共五個高壯的流浪漢向她圍過來。
來得好!她的唇角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
幾個騰挪回轉後,伴随着幾聲不可置信地慘呼,那五個人全部被撂翻在地上,疊在一堆,不停地吱哇亂叫,唉喲連天。
溫紫元攏了攏額間飄散的發絲,心情大好。她站在星空下微微一笑,純真而美好,仿佛剛才那一切全都與她無關。
她開始移動,腳步輕快。鞋跟叩擊地面的哒哒聲仍舊那麼清脆,然而倒成一堆的五個混蛋卻更加害怕,一個個看上去就好像看到魔鬼一般。
她拎起最上面一人的衣領,月光照在那人驚恐的臉上,正是一開始抓她腳踝的人。她用力一扯,那人啊的大叫一聲,不由自主地靠向她,雙手在半空中亂揮,企圖離她遠一點。
“Help!Help!”他快哭出來了。
溫紫元聽出來了,他說的是一口别扭的英語。
“還錢!200克朗!”
她說的中文。她故意的,那又怎麼樣?這些人就是欠收拾,活該睡大街。她伸出左手,食指和拇指撚了撚。随即又握緊拳頭在空中揮了揮。
這個人呆了幾秒鐘後,戰戰兢兢地從口袋裡掏出錢,結結巴巴地說:“All,for you!”他将兜裡所有的錢捧到她面前,大氣也不敢出。
還算有點腦子,溫紫元有些遺憾。
她抽走自己原本那兩張皺皺巴巴的克朗,重新塞回衣服兜裡。松開那人的衣領,那個人連忙退了兩步,雙頭擋在身前,生怕她後悔。
溫紫元懶得再理會,轉身拉起自己的行李箱,叩叩叩地重新上路。
剩下那五個流浪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有餘悸。“中國功夫?Chinese woman……,amazing!amazing!”
失策,耽誤了十分鐘。要是趕不上飛機,紀珂非念死她不可。
溫紫元加快腳步,橫穿大街。大巴馬上就要來了,這班車要是錯過,下一班要再等一個小時以後。
她選擇走最近的那條街。走到街中央,她發現對面陰暗的街角處,有一個身形高大的人,正斜靠着牆,目光所及之處,似乎是她的方向。
什麼時候奧斯陸的街頭居然多了這麼多流浪漢?
介于剛才的經曆,溫紫元留心了一下。看身材是個男人,寬肩長腿,面孔在陰影裡看不清楚。他穿一件深色的沖鋒衣,雙手環抱于前胸,姿态很随意。
他所處的位置,能非常清晰地看到剛才咖啡館門口的打鬥,不過如果他還想挑戰的話,溫紫元并不介意再來一場。穿過那條街是去往公交車站最近的路,她腳下沒停,離那個男人越來越近。
男人側了側身。溫紫元聽見一個低沉略帶磁性的聲音:“中國人?”
是字正腔圓的普通話。
這些年滿世界都是中國人到處跑,在異國他鄉遇到老鄉也不奇怪。隻是在淩晨的奧斯陸大街上流浪的中國人,還蠻少見的。
溫紫元頓了頓,就着淺淺的月光,瞥了一眼。
高高豎起的衣領擋住了他半張臉,餘下的部分被高高凸起的眉骨遮擋了光線,隻能依稀看出是東方人。
“你也是?”她不喜歡這種總是把自己藏在暗處的人,心裡升起一股厭惡。
這個男人的聲音聽起來很年輕,是很純正的北方口音。雖然站姿看起來很慵懶,但溫紫元隻消一眼,就從他的軀體線條判斷得出,這個人不比剛剛那五個中東人弱。
男人微微點點頭,說:“小姐好身手!”
溫紫元皺皺眉,果然是無聊的搭讪,看來跟之前那幾個人沒什麼區别。
她問:“你沒地方可去?”
他又點點頭。
所以,他是在向她乞讨?
溫紫元伸手在兜裡摸了摸,掏出剛剛那兩張皺巴巴的克朗往前一遞。
“給!找個地方呆着。等天亮了找個正經工作,别學那些人。”
那人愣了一下,瞪着她手裡的錢不言不語。
怎麼,難道是嫌少?
“我身上就這麼多錢,再多也沒有了。”她馬上就要飛回國内,以後也不會再回來,奧斯陸的紙币拿着也沒用。
正說着,“叮咚”一聲,她的手機的屏幕亮了。
這時候找她的,除了紀珂不作第二人想。溫紫元劃開屏保,點開微信。果然,是紀珂發來的一條語音。
【溫紫元,你到機場沒有?你抓緊時間啊,千萬别遲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