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紫元回到紀石畫廊，炳叔正在擦拭被林阿姨買下的那幅畫。

看到她回來，炳叔放下手中的工具，過來告訴她劉秘書早上來過。

溫紫元點點頭，炳叔還是盡職盡責的，畫廊交給他她還算放心。她發現展廳裡沒有别人，空蕩蕩的。

“炳叔，畫廊今天沒有客人來嗎？”

說實話，跟人潮湧動的永嘉畫廊回來，相比之下紀石實在是太冷清了。也難怪紀衡當時會向紀珂發火。堂堂紀氏總裁，再寵妹妹也不能揮金如土，傳出去有損形象。

炳叔連忙搖頭，“溫小姐，上午來過客人的。”沒來過客人怎麼行，這不顯得他一上午沒事做嘛。

一細問，就來過兩撥，還都是情侶。

溫紫元頓時哭笑不得，一上午就來了四個人啊……

炳叔想起來一件事。“對了，那個阿美上午來過。看溫小姐你沒在，就走了。”

阿美？

溫紫元想起來了，阿美昨天下午給她發過微信。但是她當時想着去D.CLASSIC，沒顧得上看阿美說了什麼。

這件事溫紫元有自己的打算，她沒有跟炳叔說什麼。炳叔很會察言觀色，什麼也沒問，繼續去保養林阿姨投資的那幅畫去了。那幅畫是用他的退休金買來的，他必須好好保養，争取早日賣出去！

溫紫元在展廳裡逛了一圈。目前展廳裡隻有八幅畫，除了林覺的三幅，剩下的都是紀珂在大學生藝術節上簽來的。這些畫價值普通，隻能算是入門級作品，而且全部已經成交了，現在挂在紀石畫廊，是林阿姨她們指望着畫廊幫她們尋找新的買家。

溫紫元跟炳叔交代了一聲，自己轉身上了樓。坐在那張油亮舒适的真皮辦公椅裡，她陷入沉思。

她已經回國半個多月了，起初以為她的工作就是在畫廊裡接待顧客，等着紀珂回來就好。但是這幾天發生的一連串匪夷所思的事，現在她不這麼認為了。

她閉上眼睛，身體往後靠，整個人陷進沙發柔軟的座椅裡，把這幾天發生的事重新捋了一遍。

一開始，是周五那天晚上。阿美帶着張總來買《夏夜》，她想改地址沒有成功，回去遇到高利貸的人，跟阿誠吵了一架。第二天，阿誠死在了他自己的出租屋裡。

交易紀衡本身就知道，發生命案的第二天早上，紀衡對紀石畫廊一字未提，他的表現很奇怪。

他一大早專程帶她去楊氏莊園，花費心機，提前策劃了一頓豐盛的早餐。早餐極盡奢華，連食材都是提前半個月就預訂好，當天空運到的。而且當她明明已經打算向他說明那筆交易和背後的命案，紀衡卻有意無意地避開了話題。他并不想她把事情說出來。

這是為什麼？

她思來想去，隻有一個可能，紀衡不想把這件事搬到台面上來。

當時溫紫元不太明白，但是經過一天一夜，尤其是去了D.CLASSIC酒吧之後，她已經想通了。

其實很簡單，如果紀衡知道了那起命案與那筆交易有千絲萬縷的聯系，他作為紀氏總裁，什麼都不作的話實在說不過去。

這樣就很明顯了，他出于某種原因不想直接插手這件事。

他請溫紫元吃飯，一方面是溫紫元與紀珂的情誼，另一方面是他同意溫紫元擔任紀石主理人的身份，是希望她能處理好一些事。

這才是紀衡說于公于私，他都應該謝謝她的真正原因。

溫紫元有些明白了。她之所以回國接下這份工作，也許不是紀珂臨時求助，而是紀衡有意為之。

紀衡他應該早就察覺有人在背後針對他或者是針對紀氏，但礙于身份，他無法親自處理。

他需要有一個人來幫他這個忙。

而溫紫元，就是他想找的人。

紀珂适時提出要經營畫廊，請紀衡出手，她的想法與紀衡要做的事不謀而合，紀衡樂得順水推舟。

紀衡對紀珂非常了解，紀珂被寵的像個小公主，哪可能耐得住創新的艱辛去開拓畫廊。他明知道紀珂性子毛躁，喜歡到世界各地去冒險，故意裝作不知道，放任自己妹妹出去滿世界去玩耍。然後耐着性子等上好幾個月，才借着友人來訪的機會去紀石畫廊發了一通脾氣，“順便”在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打電話給紀珂，嚴厲斥責，要求她馬上回來。

這一切看上去順理成章。

紀珂哪裡可能真的回來，紀衡對此心知肚明。他知道溫紫元是紀珂最好的朋友，紀珂有任何事都會求助于溫紫元，這次一定也不會例外。

溫紫元回想起當初紀珂給她打電話時提過，紀衡對她有些不一樣，當時溫紫元沒有把這句話放在心上。

現在想來，其實這麼多年來，她從沒有在紀珂面前提起過紀衡。這三年更是沒有回過滬市，她跟紀衡跟陌生人無異，紀珂怎麼會知道紀衡對她不一樣？

隻有紀衡主動跟紀珂透露，紀珂才可能知道這個信息。

憑溫紫元對紀衡為數不多的了解，紀衡是個沒有把握不會輕易出手的人。他做一件事，通常會提前周密的計劃。也就是說，紀衡早就相中了她，想讓她回來當紀石畫廊的主理人。

經營畫廊是一方面，處理一些棘手的麻煩才是他真正需要溫紫元的原因。

所以周五那天晚上，當她問紀衡“是你想把畫廊做起來吧？”的時候，紀衡才會意有所指地對她說，“這間畫廊隻能靠你了。”

紀衡需要她，幫他找出背後的麻煩，甚至解決掉這個麻煩。

至于這個麻煩是什麼，從那筆交易和随之而來的命案可以看出，背後早就計劃詳盡，而且那些人手段狠辣，一旦失誤馬上處理幹淨，不留絲毫破綻。

她在紀家當過三年保镖，紀衡曾經親眼見過她的身手和實力，她是最适合的人選。

溫紫元拿出一張A4紙，在上面寫下兩個字：紀氏，在離這兩個字比較遠的地方畫了個問号。

要找出問号的答案，最直接的方法就是找出阿誠命案的兇手。

阿誠是個最底層的高利貸掮客，他到底知道了什麼會被人滅口？

紀衡那邊應該知道些什麼，但是她不能直接去問紀衡，他明顯不想涉足到這件事裡。

警方那邊的調查顯然也不會透露給她，而且警方的調查比較慢，從警方獲取信息也不現實。

這兩條路都走不通，她隻能靠自己。

還有D.CLASSIC酒吧。從昨天晚上的情況來看，酒吧老闆南箫的身份未明，看不出是敵是友。一方面，她在酒吧裡大鬧特鬧，南箫居然把保安全部撤走，沒有跟她起沖突。另一方面，他明顯沒有放過楊岸。

南箫是個老奸巨猾的老狐狸，他也在試探溫紫元。如果溫紫元表現得不那麼強，他不會主動示好；同時他用痛揍楊岸做給另一撥人看。他在兩邊站隊。

目前看起來，這是個好消息。南箫還是顧忌紀氏的，他摸不清紀衡的實力，賣了個人情，向溫紫元透露了名片上那股獨特氣味的線索。但是這條線很隐秘，溫紫元覺得一時半會查不清楚，不排除是南箫那個老狐狸故意抛出來幹擾她，或者浪費她的時間。

也許是個誘餌，一個不可放過的誘餌。

想到這裡，她想到了楊岸。

那個男人也在查高利貸。他看起來吊兒郎當，但是說話做事滴水不漏，根據他的說法，他參與進來是他和朋友的科技公司融資，需要調查對方的背景。

也許南箫的那條線索她可以放給楊岸，讓他去查。這個人捉摸不透，查線索可以試探他的實力；一方面，是楊岸自己主動跟她合作的，她把信息告訴他，就算錯了浪費時間，于情于理她也說得過去。

隻是昨晚過後，楊岸他的手沒有知覺，腳上的扭傷沒有一個星期也好不了。實在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溫紫元在紙上寫上楊岸兩個字，在旁邊加了一個問号。

楊岸這邊隻能先放一放，等他能行動再說。這樣一來，她還剩下最後一個方向，就是阿美。

阿誠剛死不久，要是她猜得沒錯，警方在這個時候一定會派人暗中跟着阿美。那些高利貸的人恐怕也同樣清楚，阿美暫時是安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