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您告訴我蘇神醫被關在哪裡,我先暗中潛入保護她,不過你們需在兩日内攻打黑風寨,我隻等兩日。”青茴思量過後,還是松了口。
錢縣令眼睛一亮,登時答應下來。
“好!多謝娘子體恤,鄙人感激不盡。”他向着青茴深深鞠了一個躬。
青茴錯身避了這個禮。
她看得出來,這錢縣令不是個狗官,好官不好官的,其實她也下不了論斷。
“既如此,請您告訴我與那密探的聯絡方式,我潛入寨中便與他一同埋伏,隻等您的軍隊打上黑風寨了。”青茴與錢縣令商議道。
錢縣令從懷裡取出一枚造型奇特的竹笛交予青茴,道:“我尚未與那探子交流過,都是他向我們遞消息,你在子時連續吹五次這枚竹笛,他自會來尋你。”
青茴接過那竹笛,試探地放在嘴邊吹了一下,發出的聲音竟是鳥鳴,還是啟康山随處可見的綠莺叫聲。
“這也能仿得出來,果真巧奪天工。”青茴來回端詳着這枚竹笛,忍不住贊歎道。
錢縣令但笑不語。這是天子内衛交遞信息的玩意兒,自然不是尋常市井可見。
青茴将這枚竹笛塞進懷裡,與錢縣令告别。
錢縣令便點出手下一個年輕的兵士,帶着她往黑風寨去,因他隻會些拳腳功夫,并沒有什麼輕功内力,所以隻帶着青茴走到了離黑風寨不遠處,為她指明了方向以後便回頭去與大部隊彙合。
青茴避在樹後,細細打量了四周,沒有發現什麼異常,便悄無聲息地向着那兵士指引的方向疾掠而去。
她輕功過人,但是為了自己的承諾,仍提着十萬分的小心,隻在樹間遊移,借着繁茂樹枝的遮掩,哪怕對方有火眼金睛,也是發現不了的。
很快她就看到了黑風寨,和她想象中一樣,這座寨子不光占地極廣,木屋竹樓林立,還有寨子外牆也是修建得又高又牢固,又占據啟康山半面絕壁的天險,确實難攻。
不過她也能理解,這寨子過去再過分也無損天子威嚴,過路的商人交了保護費也不傷性命,官府沒什麼必要來剿匪。
剿匪這種事,于地方官員而言,百害而無一利,畢竟此處的匪寇,手上說少不少得也有些人命在身上,若是真得罪了這些地頭蛇,說不好就要被他們尋仇。
青茴也曾聽師傅說起過,啟康山匪由來已久,幾十年前官府重稅,逼得無地的農工落草為寇,是第一批山匪,後來又有被官紳欺壓的、南下逃荒的、棄陣而逃的……
反正幾十年間,有不少人落草啟康山,原本品質是好是壞,落草是否被逼無奈,都早已考證不得,連官府都不願追究……
可如今不一樣了,這啟康山的攔山虎不知道搭錯了哪根筋,豎起旗請朝廷來剝他的虎皮,再兇猛的老虎,也架不住老練的獵手啊。
隻是可憐了那些曾經避世而來的先人,若是知道自己的後人最終還是成了反賊,不知道會不會後悔。
黑風寨到底是占據此地多年,青茴在寨外樹頂上等着。
能生擒無憂姥姥,寨中定有高手坐鎮,她既答應了錢縣令,就準備再等上一個時辰,天大黑了再入寨。
她倚在大樹樹冠裡的枝幹上,輕輕松松地打起了盹,外面是一點都瞧不着。
知道金烏西沉,夜色上浮,秋夜的寒意才悄悄地滲進了青茴的呼吸。
她便徹底地醒了過來。
天涼好個秋,正是她熱身的好時機。
她扭動頸脖,松泛身體,抻抻睡懶的筋,便站了起來,從樹冠當中向黑風寨望去。
黑風寨占據此處高峰,她除了能望見外牆的輪廓以外,就隻能瞥到高處幾間宅室的光亮。
青茴計劃着,等自己翻進了黑風寨,就先自己摸摸看,若是到子時還沒找着無憂姥姥被囚困的地方,再吹響那枚竹笛。
心裡計劃地清楚,可翻過那道寨牆,青茴就察覺了異樣。
這山寨中,異常地安靜,像是整座山寨都噤若寒蟬。
青茴能聽到山寨裡的人發出的響動,可是這響動很輕,像是人人都小心翼翼,生怕吵醒什麼沉睡的野獸。
她隐匿聲息,沿着屋舍投下的陰影走動,甚至能隐約聽到其中傳出的壓抑哭聲,像是不小心從緊捂的雙手中逸散,又很快被抓了回去。
突然,青茴看到了驚悚至極的一幕。
在那山寨中間的空地上,有一排高聳的柱子,每一根柱子上都挂滿了東西。
空地沒有遮擋,遮蔽的一片雲飄走慘白的月光照下來,一切在夜色中也十分清晰。
青茴才發現那柱子頂上挂着的都是人屍,而木柱和空地上盡是鮮血一遍一遍覆蓋的痕迹,這些屍體,竟都是放血而亡,如同人牲。
失了血,死人就失了大半的分量,挂在高聳的柱子上,風大一點就晃蕩起來,在被鮮血浸滿的地面上留下森然而動的鬼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