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還，有回國的計劃嗎？”
“咱這大學都畢業了，你總不能真打算移民了，一輩子不回家？”
“我是無所謂啊，你去哪我就去哪，夠兄弟吧。”
周圍被流行音樂密集的鼓點包圍，江季惟說話不得不提高音量，像在叫魂。
這是學院舉辦的一場畢業舞會，舞池裡全是金發碧眼的俊男美女，一邊跟摟着的人打得火熱，一邊跟别人懷裡的眉來眼去。
沈還喜靜，很少參加這種派對活動，要不是江季惟軟硬兼施把他拖來，這會兒他應該在家畫他那份沒完成的稿子。
見沈還心不在焉，江季惟搭着他的肩膀靠近了些，苦口婆心道：“我就不懂了，明明你才是沈家的親生兒子，怎麼被陸餘舟他一個養子擠走遠赴國外一個人生活這麼多年？”
“你爸媽竟然也同意，還想讓他一個外人來繼承家業？我要是你，不管發生什麼我也不會離開，天天在他面前晃悠，讓他知道誰才是沈家未來的主人！”
沈還捏着吸管喝了一口橙子味汽水，怕再不說點什麼，江季惟能逮着他喋喋不休一晚上。
他回了句話，周圍太吵江季惟沒聽見，于是他側過頭湊近一些，在他耳邊道：“後天的飛機！”
江季惟這才笑了，一偏頭發現他離沈還的距離隻剩不到一寸，連對方睫毛有幾根都能數清，不由得愣了愣。
來國外這麼久，西方人的長相也看膩了，反倒是每次看到沈還，都會有眼前一亮的感覺。
沈還跟他是高中同班同學，他進教室第一眼就注意到了這個少年。
黑頭發黑眼睛，長相氣質十分有東方韻味，冷白皮幹幹淨淨，第一眼就給人一種眸如點墨人如玉的溫潤感，尤其那雙眼睛，看久了能把人魂兒都給吸進去。
“這才對嘛！”
江季惟不動聲色地拉開距離，拍了拍他的肩，“你終于想通了，嫡少爺學成歸國，哐哐打臉養子，那本就是你的東西，憑什麼要讓給别人？來跟我一起說，我要重返沈家，拿回屬于我的一切！”
“……”沈還扶額，“你不是知道我當年出國的原因麼，跟他沒關系。”
江季惟故作高深，“還兒啊，你還小不懂，人心隔肚皮，你不在意這些事，不代表别人心裡沒想法。快說啊，說你要拿回屬于你的一切！”
——呼噜呼噜呼噜
回答他的是一道不相幹的噪音。
汽水見了底，沈還用力吸了幾口氣，空瓶子發出抗議，叫嚣着自己真的一滴也不剩了。
沈還不想聽他說話時，就會故意搞出一些莫名其妙的噪音。
“……”
每次這種時候，江季惟都想掐死他。
“你以後就知道了。”
他鼻息裡都帶着恨鐵不成鋼。
沈還面上不以為意，心裡卻苦笑。
和陸餘舟争奪财産嗎？
長了眼睛的都看得出來，他哥雖然是沈家的養子，卻天賦異禀，從小到大成績優異，學什麼都一點就透，一到沈家，就成了他們别墅區一帶那傳說中的“别人家的孩子”。
連他爸媽也不止一次說過，沈家未來繼承人，就該是陸餘舟這樣的。
反觀自己，算不上不學無術，卻從小對生意上的事毫無興趣，不敗家已經十分難得了，繼承家業是萬萬不夠格。
叛逆期來得早退得晚，一畢業就出國留學，違背父母期望，選擇了藝術類專業。
若陸餘舟真要跟他争什麼繼承人的位置，沈還自認是鬥不過他的。
在别人眼裡，他們倆就應該是勢不兩立水火不容的關系，就該按照豪門恩怨的老戲碼，争個你死我活。
但沈還一沒興趣争，二不願意鬥。
他有一個秘密，沒告訴過任何人。
——他從小到大第一個喜歡的、唯一喜歡的人，是他哥，陸餘舟。
“嗨小甜心~一個人在這兒喝飲料多無聊，能否邀請你和我一起去跳舞？”一個西裝革履的金發男人湊到沈還身邊，微微彎腰伸出手。
和沈還不過一個拳頭距離的江季惟：“……？”
呵呵，我不是人？
他咳嗽一聲，壓低聲音道：“還還，你就去吧，當年你出櫃出得轟轟烈烈，還以為你多急着要找個對象呢，結果來這學校四年，那麼多追求者，你愣是一個沒理，現在畢業了，好寶寶是不是也可以考慮稍微放縱放縱，解放一下右手？”
剛說完，腹部被肘擊一下，江季惟徹底閉嘴了。
“抱歉，我不會跳舞。”
沈還拒絕的語氣淡淡的，像一隻懶懶的貓，人類的挑逗無法勾起他半分興趣，偏偏對一根吸管情有獨鐘。
搭讪的男人身材高大，看氣質不像是學生，應該是某個學院的教授，成熟中有一抹招蜂引蝶的風流。
被拒絕他也沒受挫，幹脆在沈還旁邊坐下，要了一杯香槟，托着下颌注視着他，“我很早就注意到你了，你很特别，東方留學生我見過不少，很少有像你這樣……怎麼形容呢，像一隻小黑貓，可愛到讓人一見到就想摸摸毛，又怕被你鋒利的爪子抓傷。”
“我能摸一摸你的頭發麼？”
嚯！這教授好騷！
已經是今晚第五個過來跟沈還搭讪的，江季惟換了個姿勢，就貼在正主旁邊看起了熱鬧。
沈還白他一眼，轉過頭剛想拒絕，“不——”
話沒說完，就感覺頭上有一縷頭發被輕輕挑了一下。男人竟然不等他同意，擅自撚了撚他耳後的發絲。
細長的眉漸漸折了起來。
……
兩天後，國際機場。
江季惟盯着沈還那一頭連夜染的薄荷綠發色發了一會兒楞，下一秒爆發出一陣狂笑。
“還還啊還還，你至于麼，不就是一晚上被誇了十來遍黑發很好看，你至于把頭發染成綠色麼哈哈哈~”
他太了解他這個發小了，他能做出這種事一點都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