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時候他倆都是直呼對方大名,偶爾陸餘舟做個人,會稱她一聲“學姐”或者“溶姐”,什麼時候會這樣禮貌又客氣地叫他“溶溶姐”?
簡直活見鬼了。
不過還有點乖是怎麼回事?
陸餘舟忍俊不禁,差點貼在對方身上,“小寶啊,你直呼她大名就好了。”
沈還偏了偏身子,默默隔開一些距離。
祝溶溶不動聲色地把兩人的互動看在眼裡,打算等出院後好好跟陸餘舟談談。
李醫生隻是給陸餘舟做了些體表檢查,推推眼鏡道:“他的片子沒什麼問題,CT檢查沒必要不建議重複做,對身體也不好,至于失憶——”
陸餘舟下意識回答,“我沒有失憶。”
醫生頓了頓,看了一眼旁邊的薄荷綠病人,又去看陸餘舟。
一句話引來所有目光,陸餘舟不開腔了,摸了摸鼻子裝作無事發生。
沈還找補道:“他的意思是,這裡沒有任何人失憶,不麻煩醫生了。”
“……”
李醫生走後,祝溶溶也跟了上去,房間又隻剩下他們兩個人。
沈還下意識擡手看手表,發現手腕空空如也,冷不丁的,一隻膚色冷白皮膚細膩的胳膊伸到他眼前。
他不喜配飾,手表除外。
這次托運的行李,有四分之一是各種各樣的手表,别人送的自己買的都有,隔三差五換一塊。
這次手上戴的是Jacob&Co定制款,表盤裡嵌了幾顆色彩各異的星辰,右下角有一個多邊形小表盤,看不出是個什麼東西,隻用了橙色和冰藍兩種顔色的不規則寶石鑲嵌,像是一艘航行在銀河太空裡的小飛船。
兩根指針快要重疊在一起。
沈還的注意力卻不在指針上,覺得哪裡不對。
表盤裡的寶石都是他在定制時從品牌方手裡選的,隻有那顆紅色寶石是他後來在國外一個商人手裡買到,親眼看着人鑲嵌進去。
他記得清清楚楚,這顆寶石中間有一條很淺的裂痕,鑲嵌時裂痕有一半露在外面,現在裂痕好像都被藏了起來。
見他看得有點久,陸餘舟轉動手腕,“幫你看過了,一絲裂痕都沒有,這塊表四年前就見你戴過,很喜歡?”
他觀察着沈還的每一個細微表情,但也許是因為現在沈還在自己身體裡,那張臉為了拍戲臉部肌肉已經可以随心控制,竟然一絲多餘的情緒都沒露出來。
不形于色,但沈還卻誠懇,“嗯,這是我自己設計的圖案。”
他沒有打算跟陸餘舟分享自己的設計理念,伸手将他手腕翻過來去解表帶,“取下來吧。”
動作流暢迅速,陸餘舟還沒來得及細看,就被沈還收了起來。
“對不起,剛才是我太着急了。”
冷靜下來,沈還才想起現在他用的是陸餘舟的身體,要真把人腦袋撞出個好歹來可怎麼好?
“在我這裡,你永遠不用道歉。”
陸餘舟有些無奈,擡起手想摸一摸對方腦袋,猛地發現兩人身高有一點差距,現在的沈還如果不肯低頭遷就,他想摸他腦袋還有點不容易。
“……”
伸出去的手轉了個彎,抵在唇邊幹咳兩聲。
等到沈還吊完最後一瓶水,兩人換好衣服準備出院。
沈還打開行李箱,正打算找一個盒子把手表好好裝起來,祝溶溶推開門進來。
這回他學乖了,直接跳過稱呼,“收拾好了,我們走吧。”
祝溶溶看着“陸餘舟”擺弄沈還行李箱的舉動,有些欲言又止,把人拉到窗邊,“餘舟,我一個外人不好插手你們家裡的事,但我還是想提醒你一句。”
沈還莫名有些緊張。
看樣子,祝溶溶應該是對他和陸餘舟之間的事有所了解。
明知是借占了别人身體之便,窺探别人隐私,行為卑劣。
但他也很想知道,陸餘舟是怎麼看待他們之間的關系的。
祝溶溶連歎三聲,“怎麼說你們也是一起長大,别的不說,兄弟情義在那兒,現在人家回來了,還對你挺親近,你就是裝,也要裝得熱情一點,明白嗎?”
他立馬反應過來,應該是剛才陸餘舟跟他說悄悄話時,他下意識隔開距離的舉動被祝溶溶看見了。
其實他隻是不自在而已。
可在陸餘舟看來,他們之間的關系,是需要靠假裝來維持表面和諧的嗎?
沈還心不在焉地點點頭,眼底漸漸蒙上一層灰霧。
一夜驚雷暴雨後天色微明,漸漸轉成了沒完沒了的小雨,路面很濕,被氤氲朦胧的水霧包裹着。
回去的路上,祝溶溶給兩個病号當司機,沈還說自己有點累,靠在車後座椅背上閉眼休息。
她時不時通過後視鏡看一眼,注意到“沈還”側着目,不知道是發呆還是入神,目光一直落在“陸餘舟”身上。
車停在一個紅燈路口時,“沈還”忽然往“陸餘舟”那邊挨過去一點,擡手輕輕把“陸餘舟”腦袋扶住,讓他靠在自己肩膀上。
調整好位置後,“沈還”才極輕地舒了一口氣,閉上了眼睛。
那小心翼翼怕把人吵醒的樣兒,活脫脫一個酸澀卑微暗戀小說的悲催主角。
祝溶溶吸了一口氣。
心裡爆喝:陸餘舟這快奔三的玩意兒怎麼還沒有他弟弟懂事!
下車後,祝溶溶就沒給過“陸餘舟”好臉色,把行李箱甩給“陸餘舟”後,拉着“沈還”走在前面,軟聲細語地跟他講話。
沈還:“……”
陸餘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