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如王老道所言,鬼怪之物千萬年都難出一例,許知無疑是特别的,但他再特别,也敵不過一直研究此道的道家弟子。
正所謂,天道輪回,邪不勝正,就是這個理。
正道總是比邪道要強上一籌。
更何況,許知雖死後成為鬼怪,但他除了生吃了王老道的心髒,便再沒做出什麼壞事,而鬼物往往要有□□腥穢之物的堆砌滋養,如此方能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再說那王晏,此人性格單純,行事莽撞,偏偏他面相穩重成熟,一副能擔重任,避世高人的模樣。
用他師弟王彥的話來說,“師兄你雖道法不如我精通,但好在年長,又有一張唬人的面皮,便是下山真遇到些個難對付的,恐怕他們也會畏懼師兄一身正氣,聞風喪膽。”
王彥說這話,其實就是在暗暗嘲諷他一把年紀了還是個半吊子,簡直蠢材一個,日後隻能靠皮囊唬人,萬一真遇到厲害的,怎一個慘字了得啊。可王晏聽不出來,隻覺得師弟是在誇自己皮相好,嘿嘿兩聲,道了謝,便背着行囊下了山。
他法力低微,甚至在明眼人來看,王晏的本事壓根沒學不到位——驅鬼,竟敢貿然用槐木劍這等陰物。簡直是在送死。
盡管事實上,許知确實是被他斥退,甚至是被打散了。其一是因為許知作惡少,能力有限,其二是他又本着與荊玉同死的心情,放松了戒備。再加上王晏出現得突然,算是偷襲。
否則,就憑王晏的這三腳貓功夫,想要正面從許知手裡救荊玉,那簡直是妄想。隻是偏偏,造化弄人。王晏救活了荊玉,自然此事不可同日而語了。
“真是奇迹。”
醫生們檢查了一番,對于荊玉此前到底死沒死,百思不得其解,最後隻能得出也許是護士們工作纰漏,把小小的劃傷看成是傷到心髒,而值班醫生當時又看他身上血流很多,所以綜合考慮,才認為荊玉是死掉了。但事實上,其實他還沒有死,隻是被誤判死了,所以這才出現“起死回生”。
硬用科學解釋一通,挺合理的。
荊玉又不是傻,自然不會說自己之前确實死了,隻是又被救活了。于是,他隻懵懵懂懂的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也不知道當時是不是湊巧,許知他把荊玉放到的醫院隻是個泰國的小診所,泰國醫療雖發達,但倘若你沒有交錢,那醫治水平可就馬馬虎虎,參差不齊了。
因此,診所對于誤判這種事,其實有些習以為常,隻是眼下出現把活人當死人的醫療事故,醫院自責的同時,也表示了深切的歉意,并把荊玉安排到單間,暗暗表示,希望他能理解診所的不易,不要追究責任。
要是放以往,荊玉怎麼可能不追究責任。
但他今早出門時,記得有個僧侶說“善有善報,惡有惡報”,荊玉雖不信這種事,但确實過于巧合了。再加上這道士還在自己身邊呢,演一演無所謂,倘若自己表現得過于刁蠻無禮,想必任誰也不會親近這種人,更談何保護呢?
因此荊玉很大度的表示理解,并感謝了醫院救治了自己——
真是好一番善心腸啊。
王晏聽他的感謝聽得熱淚盈眶,内心認定荊玉就是那個善人,那個救師傅的關鍵。因此,開始鞍前馬後地想荊玉所想,解荊玉之愁。
要不怎麼說,用心不用心一看便知。
當初荊玉躺在那,衣服血迹斑斑,王晏卻視若無睹。眼下聽了聽荊玉的一番“善言”,卻立馬注意到血迹,還熱情的買了衣服給他換。
原因何在,荊玉自認心知肚明。但面對這道士讨好般的殷勤,他倒是安之若素,受之無愧。
醫院單間裡有洗漱間,荊玉進去換了身幹淨衣服,轉身時才注意到鏡子缺了一小塊,烏黑烏黑的,像是有一團東西壓在那,陰濕寒冷,令人如置嚴冬。
泰國是熱帶國家?,1月、2月雖屬于涼季,但氣溫并不低,平均氣溫在19℃到26℃之間?,氣候宜人,按理來說,人在屋内不應該有寒冷如嚴冬的感覺,但荊玉此刻卻冷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他下意識的皺了皺眉,第一時間的反應是——
那東西是不是許知?
“阿玉,我買了點綠咖喱雞,…你喜歡咖喱嗎?”
門外傳來略帶猶豫的聲音,因為王晏突然意識到不是所有人都喜歡咖喱的。
事實上好巧不巧,他确實踩在荊玉的雷點上了——
荊玉讨厭咖喱。
因為當初上大學時,學校門口新開了一家咖喱牛肉店,荊玉沒見識,站在店外,覺得咖喱這兩個字很高大上,再加上店家宣傳,
“來自東南亞的風味美食——印度咖喱,配上新西蘭精選牛肉!給予你老饕都贊不絕口的舌尖美味!”
宣傳配圖上是一盤熱騰騰的咖喱牛肉。
咖喱的黃色,熟牛肉的棕色,胡蘿蔔的橙色,洋蔥的紫白色,彩椒的紅黃綠…
色彩缤紛的宣傳條,花枝招展的吸引每一個路過的學生。再配上與周圍店鋪格格不入的裝潢設計,幹淨透亮的玻璃門,整齊精緻的木質桌椅,微笑有禮的服務員,想不進去看看都難。
荊玉自然也進去了。
因為他當時沒吃飯,又和許知大吵了一架。
也不知道許知從哪裡打聽到自己和女同學在暧昧中,吃晚飯的時候,竟冷笑着罵他軟飯硬吃,用别人的錢去把妹泡妞也是好意思。
荊玉性格傲,好面子,雖然确實幹了這事,但被人揭穿,還是被他自小瞧不起的許知揭穿,自然越發氣惱。
“你管我呢?你個惡心的同性戀!”
荊玉飯也不吃了,一把将筷子拍桌上,罵他,“說到底,你不就是不想我談戀愛嗎?說得冠冕堂皇,你内心到底是什麼心思,你以為我不知道!”
許知呆住,他以為自己瞞得很好,卻不知道原來荊玉一直都知道。反應過來後,許知氣急反笑,“…你知道?”
“你竟知道!”
許知咬牙,語氣不知道是恨還是愛。
荊玉是從來不怕他的,雖然一直吃他的,用他的,但說起話來比許知還要理直氣壯,
“知道怎麼樣!你憑什麼不讓我和其他的女生談?你有什麼權利管我?!”
“哈,哈哈哈。”許知突然大笑,像是被氣瘋了,“…行啊行啊,我不管你,你把我全部的錢都還我!”
聽他說到錢,荊玉語氣不自覺的微弱了幾分,他恨恨瞪了許知一眼,厲聲道,“憑什麼?那都是你自願給我的!憑什麼我要還給你!”
把别人的東西當成是自己的,做人做到荊玉這種無恥的地步,也是世間罕見。
許知毫不意外他這樣說,眼神隻是陰恻恻的瞥了他一眼,“我的錢隻給我男朋友花。…荊玉,你算什麼東西?”
許知從來都是哄着他的,這樣的狠話從來沒說過。因為荊玉骨子裡是傲慢的,卻又沒有能傲起來的能力,所以一直以來,許知他都是很珍重的對荊玉,生怕讓荊玉受半點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