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娣子們都收拾妥當，五長姥走出自己的帳篷。

袖袍一卷，臨時營地在一陣“咔哒”“咔哒”的機械聲響中，逐步折疊成一個巴掌大的匣子，飛入她袖中。

“啟程，回宗。”五長姥一聲喝令。

衆娣子紛紛掐訣喚劍，一時間流光四起，劍陣升空。

師妹揉着烏青的眼圈，想去施萬棠身邊，卻被陌珃拎上飛劍。

另一邊五長姥踱步來到施萬棠身側，閃着電光的手拍了拍她的肩：“萬棠師姪，你來與我同乘。”

“不用！”師妹站在飛劍上，沖五長姥喊，“大師姐自己會飛！”

“是啊。”有娣子搭話，“五長姥您來得晚沒看到，大師姐與東敖國師對陣時，‘唰’一下就飛起來了，連飛劍都不用，好像比元嬰修士還厲害。

“當真？”五長姥饒有興緻地看向施萬棠，眸底精光一閃，“萬棠師姪不妨展示一下，讓五師姑開開眼。”

施萬棠足尖剛一離地。

淩素雪忽然腳踩飛劍橫空截來。

指尖若有若無地勾住她袖緣，對五長姥道：“她今日身子不便，乘我的飛劍罷。”

五長姥挑眉，目光在兩人交纏的裙擺間意味深長地轉了一圈，撚指笑道：“也罷，倒是師姑疏忽了。”

施萬棠不知她們兩個為何會有如此對話，沒多想，頂着無數灼灼目光，笑容滿面地踏上淩素雪的飛劍。

身後飄來五長姥的傳音提醒：“節制些，别忘了郡主還有身孕。”

淩素雪身形驟僵，飛劍猛一沉。施萬棠眼疾手快扶住她腰，回頭比了個“OK”手勢。

飛劍升至雲層，身前衣袂在獵獵風聲中如雪浪翻滾。

施萬棠收緊環在淩素雪腰間的手臂，指尖輕輕撥開她頸間發絲。

晨光下，那片猙獰的紅疹已然消退，隻剩瓷白如玉的頸項。

她忽然輕歎口氣。

淩素雪微微側首，蹙眉：“你歎什麼？”

施萬棠下巴抵在她肩頭：“沒什麼。”

心音道：【隻是感覺虧欠你良多。】

眼前淩素雪所經曆的苦難，可以說全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

學生是為了整她，給淩素雪賦予了最凄涼的底色。

雙親一個無故抛下她憑空消失，另一個在魔界永久沉睡。

她孤獨地在冷宮中長大，因為美貌從小就被多方勢力觊觎。

即便最終登臨帝位，卻因将靈鹫大陸降格而遭受萬世的罵名。

如此多的負面buff疊加，别說她睚眦必報，就是知道真相後，當場殺了自己都不為過。

施萬棠蹭蹭她肩膀：“回去我們趕緊把娃娃造出來吧，不然等師傅出關，可不好糊弄過去。”

頓了頓，語氣忽然認真起來，“到時候請師傅幫忙開啟魔界通道，我們去喚醒你娘親。”

飛劍突然一滞，淩素雪側臉過來。

“怎麼了？”施萬棠問。

淩素雪蹙眉問她：“在你心中，你師傅是個怎樣的人？”

“偉大。”施萬棠不假思索地回答，眼底映出純粹的崇敬。

“偉大……”

淩素雪齒間品味着這個詞語，忽然摧動靈力，飛劍驟然加速，轉眼便将所有人甩在身後，飛到了隊伍最前面。

下方蔥郁的森林在極速飛行中化作一片翠綠的汪洋，她的音色混在獵獵風聲中，幾不可聞：

“是麼？”

……

一行人禦劍飛行多時，按理已該飛至莽荒森林邊緣地界。

可腳下依舊是望不到邊的翠綠林海，郁郁蔥蔥，延伸到天際。

施萬棠按了按淩素雪的腰，讓她停下，眯起眼睛向下望了幾眼：“怎麼感覺這片森林剛飛過去。”

淩素雪腳尖一頓，懸停半空。

其餘人也紛紛頓住腳，停了下來。

陌珃帶着師妹飛到兩人身邊。

施萬棠說了自己的想法。

陌珃點頭：“确實，這片森林好像剛剛飛過。而且，你們聽……”

死寂。

沒有蟲鳴鳥叫，沒有獸吼風嘯。

唯有飛劍破空的銳響在虛空中回蕩。

“……這絕不是莽荒森林該有的模樣，莫非我們進了什麼幻陣？”

話音未落，下方樹冠突然劇烈抖動。

無數藤蔓沖天而起，飛在下方的兩名娣子還未反應過來，便被纏住腳踝拖入林海！

“铮——”“铮——”

兩道劍光如雪練劈落。

斷藤噴濺出詭異的紫色汁液，那兩名娣子禦劍沖天而起，衣擺處明顯被腐蝕出蜂窩般的孔洞。

五長姥從隊伍最後方快速飛來，指尖甩出一道紫色符箓，在那再度升空的怪異藤蔓處炸開耀目雷光。

“轟隆——”

雷光所過之處，藤蔓簌簌抖落，下方露出一個扭曲蠕動的巨大樹瘤，上面隐約浮現出數張人臉。

“噬靈古藤！”五長姥厲聲喝道，元嬰威壓轟然釋放，提醒衆人，“這不是幻陣，是東敖禁地的妖物！”

她劍訣一引，本命飛劍“奔雷”化作百丈雷光劈向那樹瘤。

就在劍光即将斬中的瞬間，整片森林突然如被攪動的水面般，扭曲蕩漾起來。

淩素雪拽住施萬棠極速後退：“當心！這是雙重幻陣！”

她咬破指尖，一滴鮮血精準點在施萬棠眉心。

血色隐入皮膚刹那，施萬棠眼前景象如鏡面般片片碎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