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題呢王哥!”陳嘉衡說:“小聲點,這就小聲點。”
王老師這才不理他們繼續講題。
朝周圍看向自己的同學們投去感激的目光,林之渙低下頭拿出手機,解鎖開靜音一氣呵成。
消息是周措發的。
【措哥:中午放學我要出去一趟,你和陳嘉衡吃飯吧】
【老字号:好】
【老字号:有事?】
【措哥:我爸回來了】
【老字号:行】
【老字号:下次這種事和我直說就行了】
林之渙捂了捂剛才驚慌時漫上紅的側臉,又繼續打字。
【老字号:怪吓人的】
他聽見身後傳來一聲輕笑。
-
周措和江輝自我介紹是小渙的同學。
“但我和你們一樣,知道另一個時空的事。”
江輝原本不知道這個孩子找自己是想要幹嘛,此刻神色莫名緊張起來,“你也是過來的?還是聽小渙講過?”
“夢見過。”周措說:“所有關于他的事我都夢見過,包括他和他媽媽。”
“這是為什麼呢?”江輝說話的聲音很輕,似在喃喃自語,而後有些激動地看向他,“連我都不知道他們母子的事,給我講一講吧?小渙他,也不願意和我說。”
周措抿抿唇,覺得眼前這位父親大概還沉浸在什麼自我編織的美夢裡。
在他期待的目光中,周措隻是說:“他過得不好。”
江輝愣住了,欣喜的表情瞬間凝固,嘴角顫抖了一秒,揚起一個故作輕松的笑容,“你說什麼呢?”
“雖然我走了,他媽媽也會照顧好他的,更何況當時我們家條件不錯,他怎麼會過得不好……”
聲音越來越小,江輝正對上周措的目光。
他頓了頓,“你說的是真的嗎?”
“阿姨她,後來大概是沒想通。”周措道:“其實我也想知道,當年你究竟是怎麼來到這裡的?”
江輝回憶起小渙每次見到自己時那副如臨大敵的樣子,起初他隻當他是因為将自己視作陌生人,現在想來大概是妻子曾将自己的死遷怒于這個未成年的孩子。
他歎了一口氣,看向面前這個和自己的兩個兒子差不多年紀的年輕人。
“最開始我确實是思念小滿。”
“小滿他從小就懂事,又尤其是剛患病的那一年,那樣小的一個孩子,卻總是推托着我們,說不要治。”他說:“他怕我們為了救他花費太多,最後自己摘掉了氧氣面罩。”
周措擰着眉,神色嚴肅,“他是自殺?”
“是啊,怎麼能想到呢,十歲的孩子……”
“是因為江渙?”
“是。”江輝看了眼緊閉的包間門,有些苦澀地問:“介意我抽根煙嗎?”
“不介意。”
“啪哒”一聲,火星染上白色香煙,江輝吸入一口,藍色的煙霧中他閉了閉眼,似乎在回憶。
“剛确診的時候,他是願意治療的。隻是後來治療沒有用,醫生便提議我們再生一個孩子,說在必要時他能救小滿的命。”
“也算是不是辦法的辦法吧。可小滿聽後反應很大,他極力反對這個提議,那是他媽媽第一次對他發火。”
“再後來就是小渙被成功試管。”江輝頓了頓,“然後小滿就去世了。”
“有多久?江渙的出生距離江滿去世有多久?”
“打不掉了。”
“所以最開始是準備打掉的,對嗎?”
周措壓着火,聲音幾乎在顫抖,“讓他作為血庫來到這個世界,然後發現他沒用了就準備抛下他,對嗎?”
江輝被手裡的煙屁股燙了燙,怔愣着解釋,“不是這樣……”
“我沒有打算不要他,我離開那裡也是不知情的。那天我在小滿的房間睡着了,醒過來就到了這裡,我也不知道為什麼。”
“所以有慶幸過嗎?”
“什麼?”
周措看着眼前這位虛僞的中年人,表情冷漠,“發現自己回到了江滿小時候,有慶幸過嗎?”
“或者說,重新見到江滿的慶幸有比沒見到小渙的遺憾更多嗎?”
江輝沉默下來,周措便知道答案了。
但他也不逼他,又提起江滿,“那天他和我說林之渙不應該留在這個世界是什麼意思?”
“小滿也知道了?”江輝忽然問。
周措點點頭,“他早知道了一切,你沒有發現嗎?”
“我不知道……”
可能是醒悟過來自己作為一位父親有多失職,江輝整個人陷入頹唐之中,“我來這邊是因為在那個世界去世了,不是嗎?小渙還活着,所以他不會像我這樣。”
“什麼樣?”
直到江輝開始脫自己的外套,周措才注意帶他竟然在這樣熱的天氣還沒有換上短袖。
外套脫下後裡面是一件深色的薄長袖,周措認識那個牌子,猜測那是一件速幹衣。
炎炎夏日外套中疊着速幹,聽起來有些荒唐得可笑。
然而周措還沒想明白,那人拽着衣服下擺撩起來一半。
他看見了滿身的紅色血塊。
斑斑點點如同血窟窿一般附着在他的身體上。
周措不适地皺了皺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