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後是手上帶着棒球手套的同伴,隻留給我一個後腦勺。
我很想拒絕,可是手臂卻不受控制地接過了作業本,卡在喉嚨裡拒絕的話也說不出口,身體機械性的向前走。
這種感覺……加之剛才男生叫出口的姓名,霧了個大草,這……這這……這踏馬是淺野晴奈的身體。
原諒我由于過度震驚而爆粗口。走無常這種事情我聽說過,但是都是死人魂魄附身活人身上,從來沒反着來過。
手裡沉甸甸的感覺不像是夢境,然後在拐角處一個不小心,與打着哈欠的男生相撞,作業本散落一地。
像是天/朝早些年偶像劇一般爛俗地展開,既然控制不了身體,我隻能呆愣在原地。
“不好意思,你沒事吧。”
擡頭,卷卷的橘粉色頭發,澄澈如同幼兒般明淨的雙眼,比今天早上看到要稍顯稚嫩的五官。
他蹲在地上,伸出一隻手,那隻手與他稍顯可愛的臉并不相稱,骨節分明,虎口有一層薄繭,看上去寬厚有力。
一瞬間我恍然大悟,眼前發生這一切是淺野晴奈與芥川慈郎的初遇,而我現在是停留在淺野晴奈的記憶裡。
後來的場景斷斷續續,多是淺野晴奈有關芥川慈郎的回憶。
“喂,專心點啊混蛋。”腦袋被輕輕敲了一下,意識暫時蝸居在她軀殼中的我回神,對上一張五官硬朗,表情兇惡,手裡拿着數學書的男生。
海田潤,淺野晴奈對門鄰居青梅竹馬的哥哥,冰帝三年級網球部正選替補。
雖然有着與名字極不相符的長相,但據我這幾天觀察,是個外表粗粝,内心柔軟的人,而且對淺野晴奈有着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心思。
現下正為數學一竅不通的淺野晴奈補習。
無奈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無心戀落花。借從淺野晴奈的視角,感受到的是她半點也不起波瀾的心情。
有句老話怎麼說,年少初遇最是情深,一眼萬年這種事情也就發生在年少時期才不覺得虛僞和突兀。
所以即使面對後援會的女生排擠和欺負,校園論壇上謾罵和侮辱,淺野晴奈仍然不放棄每一次能見面的機會。
場景再次轉換。
“芥川學長,我喜歡你,請和我交往。”
最終被她尋得機會,趁四下無人在天台上即将畢業的芥川慈郎勇敢告白。雖然明知自己會被拒絕,但也算說出了自己的心意。
連帶着我也跟着體驗一把少女春心萌動,如果不知道她的結局,這會是一場長大後回味起來帶着懷念的青澀年華。
隻可惜淺野晴奈性格上的怯懦和忍讓并沒有激起施暴者的同情心。當暴行成為群體的狂歡,正義女神也會蒙上雙眼。
所遭遇的一切她隻字未提,不僅家長和老師不知道,就連不在同一年級的海田潤也不曾得知。
我隻能無能為力地看着她一步步堕入死亡的深淵。
正在補習的淺野晴奈被後援會的女生叫走,海田潤雖然感覺不對,但是還是沒有跟上去。
她被帶到拉着窗簾的陰暗房間裡,為首女生趾高氣揚地命令其他女生上去扯開她的襯衫和裙子。
從其他女生的稱呼中,我知道那名為首的女生就是死去的受害人天海美。
這是一場關于精神和□□的雙重淩虐。窩在她身體裡的我幾乎要控制不住體内暴漲的殺意,然而卻什麼也做不了。
這是過去已經發生的事情,沒有人能違抗時間,就連我也不行。
淺野晴奈被要求按照她們說的擺動姿勢,稍不順從,就是令人難以啟齒的污言穢語的謾罵和毆打,最後被拍了各種不堪入目的照片。
被動着承受這一切,淺野晴奈隻是龜縮在角落,等她們離開,整理好淩亂的頭發和衣服默默回家。
家裡沒有人,她打開家裡郵箱,得到的是一張法院的傳票,通知她出席父母離婚開庭的官方信箋。
然後源源不斷的濕意從她眼眶湧出,灼熱得簡直要融化掉我的意識。
家是她最後的港灣,如果這個港灣也失去,她真的什麼也不剩下。
第二天進入班級,班級同學對她投來各種異樣目光。
一夜未合眼的她看見貼在自己桌椅上的那些照片,于是駱駝被最後一根稻草壓死。
最後是淺野晴奈如同斷線風筝一樣的身體從樓上墜下的畫面。
還未來得及平複情緒,眼前光芒大盛,意識回到身體的刹那我仍然覺得胸口有被堵塞的疼痛。
死者的不甘心和餘恨沖擊着我的神經,眼前“栖川遙”美麗的面龐上是刻骨的怨毒。
“我本來沒想着報複的,畢竟自己已經是個死人。”她的雙眼沁出血淚。
“直到我看見她們依然死性不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