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藤原真子的特殊性被自己兄長發現,他是真的沒有辦法保證對方的安全和自由。
十七年來,日吉若破天荒地頭一次體驗到自己的無力感。成長在日吉稔的羽翼下,他是真的被保護得太好了。
不說其他,就說在日吉晃和藤原真子被挾持後的半個小時左右,日吉晃身邊安插着的護衛人員全部就被控制起來。外加從警方各個路口獲取得到的監控視頻,讓他們僅在兩三個小時内就确定了綁架事件的幕後黑手。
論處理事情的能力和手段,日吉若承認他還有得學。
隻是,藤原真子無論如何也不能成為被抹殺的存在。無論他是否喜歡她,那都是一條無辜的生命。
日吉組和永和會積怨已久,綁架日吉晃不過是個導火索。藤原真子本來就是置身于事外的無辜人,介入了日吉組内的事情,又身負異能,如果日吉稔将她視為日吉組的阻礙,有醫生判定她精神狀态不佳,送進精神醫院進行療養則是最好的手段。
想起曾看到過藤原真子生平調查報告,原本一腳已經邁入餐廳的日吉若挺下了向前走的步伐,對離他最近的鳳長太郎開口,“我有些急事先走了,幫我和部長說一聲。”
說完便不顧鳳長太郎滿臉驚異,徑直走了出去。
茜園茶室内,日吉稔身姿端正地跪坐在蒲團上,面前杯中袅袅浮起的白霧氤氲着他的面容,恍恍惚惚,不十分真切。
山崎浩司則随意地多,大剌剌地盤腿坐着,一隻手拖着下巴,另一隻手放在膝蓋上有節奏地輕敲着,看上去一副百無聊賴地模樣。
“大熱天喝什麼熱茶啊,你是二十七歲啊,不是七十二,真是古闆的愛好……”
碎碎念在日吉稔輕飄飄遞來的眼神中戛然而止,山崎浩司随即住嘴,将大聲吐槽化為小聲腹诽藏在心中。
日吉稔沒理他,端起茶杯慢條斯理地辍飲了一口,待放下茶杯後才開口道,“永和會那邊的後續都談好了吧?”
山崎浩司依舊是那副玩世不恭地态度,“那邊堅持說是會内幹部自己行為,反正就是不承認。”
日吉稔冷哼一聲,“他們不承認,有的是辦法。這段時間先不要回北海道了,先從小晃身邊的人查起,還有阿若身邊。”
“他身邊的人畢竟不好動,你動作麻利幹淨些,不要驚動到他。”
提及日吉若,山崎浩司诶了一聲,仿佛又好像記起什麼,“阿若那個小女朋友沒事吧,他都
向我打聽好幾次了。”
正打算舉起茶杯的手微微一頓,日吉稔不動聲色地問,“他和那個女孩正在交往?”
“應該沒吧,不過據我所知他對那女孩挺上心的。”山崎浩司摸着下巴笑得不懷好意。
“嘿嘿,說不定人家女孩子看不上他……你怎麼了,那女孩有什麼問題嗎?”
日吉稔搖搖頭,腦海中卻浮現出一周前他看到的那一幕。
日吉稔不是不知道日吉若的心思,隻是他首先顧慮的是日吉晃的身份。
他基于十年前的那份無法言說的癡念對這個孩子視如己出,即使她的孩子異于常人,他也要盡力保全,否則黃泉之下他有什麼面目面對自己深愛着的女人。
而那個女孩,看在阿若和小晃的面子上,他也會救她一命。
日吉稔到達那座小島時正值黃昏。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半輪倉橘色的太陽正在水裡一點點地下沉。
日吉晃的項圈在遭到外力破壞或者長時間摘下後,都會發出固定頻率的電波。有專門負責技術的人員進行信号的過濾和分析,最終确定信号的發出地是某一座荒島上。
并非是過度自信,而是深谙潛伏之道的日吉稔隻帶了幾個身手不錯的心腹護衛偷偷從島的後方進行登陸。
這是一處曾經開采過礦石的島嶼,後來因為礦石資源枯竭而被人廢棄。
島上雜草叢生,許多廢棄的建築看上去搖搖欲墜,有随時坍塌的危險。
海水拍打着岸邊的礁石,日吉稔擰了一把自己的上衣下擺中的水,耳麥中接到護衛的信息報告。
二十七八正當齡,常年鍛煉外加島上無人警戒,日吉稔十分敏捷地潛入廢舊建築物中,尋找護衛提供的方位。
島上信号不好,耳麥中傳來的聲音先是斷斷續續,接着就是滋啦滋啦的電流聲。日吉稔隻好拽掉耳麥,順着有人活動過的痕迹,獨自一人在暮色的廢棄建築中進行摸索,最終摸到了一個倉庫。
還未進入倉庫,濃重的血腥味便鋪面而來,他心下一緊,握緊手\槍貼緊牆壁慢慢移動着,耳邊傳來不知名的吟唱聲,好似歌謠又好似經文,仿佛從很遙遠地地方傳來。
日吉稔緊繃着的身體不受控制逐漸放松下來,他不由自主地向前走了幾步,腳下是一片鮮血混合泥土的泥濘。
隻見四周持着槍械的幾十号惡徒們紛紛倒在血泊之中,鮮血如同溪流一般汩汩流出,在地上開出大片大片猩紅色的花朵。
在一片血色的上方半空中,男孩的頭埋在穿着校園制服的少女膝上,少女伸出纖細的雙臂将他攏在懷裡,如同倦鳥歸攏的翅膀,古怪的音節從她口中發出。
聽到響動,少女停下吟誦,轉頭向這邊看來,素白的臉上沾到幾滴血迹,看上去觸目驚心。她看到來人是日吉稔,神情有些許恍惚,黑沉沉的眼眸閃過一絲疲憊但似乎是安心的神色。
她輕輕放手,日吉晃緩慢從空中降落,日吉稔正好伸手接住他,然而下一秒少女似乎已經是強弩之末,急劇從半空墜落,日吉稔眼睜睜地看着她如同雨燕一般,直直墜入血污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