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宵禁,街上人影稀疏,月色洩下,冷得叫人心頭發寒。
在這時還跌跌撞撞穿行在街上的人,實難不讓人注意。
齊府和餘府相隔較遠,月見又處于極度緊張及恐慌的情緒下,難免會一時分不清方向。
她本就沒有這個點出過門,這會兒街上空蕩蕩的,風吹過幾片麻布都能把她吓得不輕。
夜裡的京城有卧醉的路人和無家可歸的乞丐,也有巡邏的兵丁。
但這不能給予月見安全感,因為宵禁期間被發現‘犯夜’,是會被押送至衙門鞭刑的。
屆時不僅沒法去餘家,還有可能被齊家人帶回去。
月見本想找個地方先躲一晚上,卻不想剛拐進一條巷子,就撞見一對宵小之輩,直被逼出了巷子。
他們應該是盯上了月見懷裡的東西,那是齊芷在讓她走的時候塞到她懷裡的。
月見哽咽着呵斥他們離她遠點,對方又怎會聽,說着便一擁而上,要把月見拽回暗巷裡。
月見知道如果不把人叫來,憑她的力氣壓根就掙不過那兩個賊人,隻好大喊大叫起來。
尖細的喊叫讓周遭的屋子亮了燈,卻沒一人願意頂着犯夜的罪名出來。月見跑了好長一段路,現下又累得虛脫,氣都喘不勻,被那兩個賊人輕而易舉便抓住了。
一個捂着她的嘴将她往巷子裡拖,一個伸手就要往她懷裡摸。
月見急得撲騰,卻又實在力微,隻能絕望的被拖進巷子裡,不敢想象後面會發生什麼。
不過到底是和齊芷一同長大的,即便到了最為絕望之際,她也不願放棄,直接張嘴咬向捂住她嘴的那隻手,力道大得幾乎要把掌心的肉咬下來一塊似的。
人被逼到急處,是理智漸失的,月見此刻已然快崩潰了,莫非齊芷的囑托支撐着她,恐怕她都發不起這次狠了。
那賊人吃痛松開手,嘴裡罵罵咧咧的就要打月見,被一把疾馳而來的小刀穿透掌心,幾乎釘在牆上。
那賊人疼得撕心裂肺,另一個賊人驚恐的看過去,赫然看見一位男子出現在巷頭,身後跟着兵丁。
月見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般朝那男子奔去,可剛一站起來就因為腿軟往地上跌去,那男子眼疾手快上前将她扶起,避免二次跌傷。
月見這會兒才有了被救的實質感,擡頭剛要同來者道謝,卻在看到男子面貌是潸然淚下。
薛逸顯然慌了,低頭又見月見的衣裳在方才和賊人拉扯時松亂開來,趕忙脫下外袍披在月見身上,還沒開口詢問呢,就聽見對方抓着他的手臂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薛逸在那幾乎要斷氣般的哭聲中勉強辨出幾個字,俨然發現對方喚他作“段公子”。
“你認識我?”薛逸自知這幻境捏造給他的身份裡,有愛逛花樓這一點,現下見一女子哭喊着還叫他公子,不會是……
若非天色暗沉,恐怕薛逸臉上的表情都要被看個一清二楚了。
薛逸讓巡軍先去追那兩個賊人,自己則把月見帶到他名下的一處鋪子裡。
屋裡點了燈,燭火盈盈下,薛逸這才看清女子的面貌,隻一眼便愣了一瞬:“我,怎麼覺得好像在哪裡見過你?”
隻見月見接過薛逸的侍從遞來的幹淨帕巾,囫囵擦拭了一下臉上的淚痕,聲音已然哭得沙啞。
她看着薛逸,哽咽道:“回四公子,奴婢是太尉府中三姑娘齊芷的女使月見,姑娘她……”
月見哽住了,不知道這能不能和薛逸說,她隻知段四公子雖和餘三姑娘退親了,但跟在齊芷身邊的時候又時常看見餘瑾和段家這對關系較為親近的兄妹接觸良多,不知和薛逸說的話,他是否願意相助。
不過就她所知而言,面前這位段家少爺是和其他段家人不甚一樣的。
和月見的憂慮不同,薛逸是知道齊芷真正身份的,因此聞言眉頭一皺,趕忙詢問齊芷出了什麼事?
“姑娘她……”月見躊躇不定,欲言又止的模樣看得薛逸來氣,他起身斥道:“你身為齊芷貼身女使,臨近宵禁還在城裡出沒,換成别人就直接給你送回齊府了,如今在這裡遲遲不言,隻會讓事态嚴重,再不說清楚,我可就直接把你扔府衙了。”
月見聞言急了:“不!我不能去府衙,我還得去找餘三姑娘救我家姑娘呢!”
她年紀不大,跟着齊芷又沒受過什麼苦,今日遭此劫難,精神已然瀕臨崩潰,輕易便能被薛逸攻破防線。
薛逸聽到齊芷出事,也不再恐吓,讓月見先待在此處,侍從在此守着月見,他自己則出去了一趟。
……
打更的聲音自遠而近,又漸漸遠去。
彼時已然申時。
月見披着薛逸留的外袍靠在木柱前昏昏欲睡,侍從則坐在門後,也盡顯疲态。
突然,三短一長的敲門聲将二人驚醒,侍從趕忙起身開門,來者是薛逸和另一個披着黑袍的人。
黑袍人掀開帽兜,露出的面容讓月見驚喜萬分。
“瑾姑娘,求您就我家姑娘!”
月見幾乎是一見到餘瑾便伏地跪涕,餘瑾眼疾手快托住她的手,将人扶起,沒有受下這一跪。
“你家姑娘怎麼了?”餘瑾扶着她坐下。
月見從懷裡掏出齊芷給她的短匕和信物,道明了前因後果。
一時間,鋪内好一陣安靜。
餘瑾讓薛逸的侍從把月見送回餘家,青梧已在後門守着。
餘、薛、賀三人自相認以來的這段時日裡多有接觸,彼此親密的侍從也或多或少有了了解。
待月見被領走後,餘瑾和薛逸一同出門朝段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