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恒玉像是突然複明一般有了意識,眼睛轉了幾下,從蘇青青的臉上看到自己的下肢。
他渾身劇烈地顫栗,下肢卻随之傳來感知,甯恒玉張開嘴唔咽起來,張開的嘴裡卻空蕩蕩的,沒有牙齒,也沒有舌頭。
他說不出話,便不斷地用力地拍打着自己的下肢。
眼眶很快就被淚水灌滿,溢了出來。
蘇青青卻笑了,笑着舔舐掉他流下的淚水,轉身又開心地去翻找另一顆眼球,隻留甯恒玉坐起來不斷撕扯自己的下肢。
好不容易全部撕掉隻剩根部,它又開始慢慢長起來。
甯恒玉絕望地倒回石台上,任由蘇青青往他另一邊空蕩的眼眶裡按置眼球。
……
自沖進那眼球後,餘瑾就恍若闖進了一條隧道,那條隧道流光溢彩,十分晃目,輕易便會叫人走錯。
餘瑾捂着半隻眼睛和肋骨處,視力不佳,外加身上又負傷,她本就憑着意志在挺着,稍有不慎便踏錯,踩空掉了下去。
心想掉落的地方再差都好過方才被蘇青青壓制到無法動彈的地步,可落地時揚起的一地沙塵讓她恍惚。
她自以為終于逃出生天,可剛扶着岩石起身,就被轉身而見的景象逼退了前行的腳步。
眼前黃沙萬裡,茫茫大漠,赫然是荒境!
遠處有一人似乎是剛結束戰鬥,腳步踉跄,走不過兩步就跌倒在地,幹脆翻身平躺在黃土上。
餘瑾瞧着那身形十分眼熟,便沒有第一時間去呼救,她躲在岩石後面觀察了一番,發現那人不知為何突然痛苦地掙紮起來。
餘瑾眯起另一隻完好的眼睛,在看清那人模樣時頓時驚異。
居然和她長得一模一樣?!
不,應該說……居然是她自己?
餘瑾雖心生疑惑,卻沒有打草驚蛇,她看着遠處的‘自己’伏地而跪,捂着耳朵聲嘶力竭地痛哭,頓時愕然。
這不是……
待見‘自己’突然擡起頭不知看到什麼倒地昏迷後,餘瑾迅速上前打探鼻息。
還沒死,餘瑾松了口氣,轉而雙指抵額,繼續試探。
“果然……”餘瑾嘀咕着松開手,果然如她所料,被幻境拉去的隻有靈體,那麼現實中的這具身體,應該不久就會被蘇青青過來帶走了。
蘇青青能在荒境中來去自由,想來應是得到了她口中那位‘主’的關照。還有那個叫璧陰的古怪‘生物’,居然能讓她回到過去。
等等!
過去!
餘瑾眼睛一亮,迅速在‘自己’身上摸索起來,毫不客氣地扒走了儲物袋,又從裡頭拿出丹藥扔進嘴裡,暫時恢複幾層靈力。
此地不宜久留,既然這裡如她所料是過去的話,那麼她自己就注定會被蘇青青帶走,改變不了的。餘瑾看了無知無覺的‘自己’一眼,便幹脆利落地起身走人。
她帶走了儲物袋,抛棄自己抛棄得何其順手。
可剛一轉身,還沒踏出兩步,就又像踩空一般跌回隧道中。
有了丹藥的輔助,餘瑾這次穩了不少。
可若是又不小心跌下去的話,就憑自己這運氣,怕是又會跌出什麼奇怪的地方,還是暫且靜觀其變吧。
餘瑾幹脆讓歸一護法,盤腿坐下,開始調息内力。
首先要解決的是她的眼睛和身上這些内傷。
蘇青青下手可真恨,方才拔刀出去的力度,差點就把她的眼球給甩出去了,好在她控着一股白絲死死扒牢眼球,不至于因此徹底失去。
餘瑾從儲物袋内找出一個紫色的匣子,打開後裡頭是一株泛着微微淡光的紫蓮。
這紫蓮名為栉隗,是她三伯所育,其培育過程尤其繁瑣和耗費靈石。先以仟雪山山頂和着雪的凝土以及地底所處泠泉為底,再以妖獸靈骨磨成骨粉為輔,配合‘銀河落’所控環境狀況,期間不知堆了多少靈石,養了快二十年才出那麼一兩株。
在前往雲天九境出口前,三伯親手交于她,說這栉隗本就是他為了拿來調和餘瑾過于剛烈的功法所緻内傷才養的。
此行能不能順利出去,這眼睛能不能保住,就全靠這紫蓮了。
可這紫蓮到底是至寶,究極陰寒,餘瑾隻是隔着匣子就感覺到冰意,待拿到手中,更是直接将掌心凍傷。
三伯說過,她所練功法皆為剛烈的一派,若用無甚大傷,過度使用紫蓮反而會适得其反,所以得按需求來使用。
為保不出問題,餘瑾還是謹慎的先施法護住了心脈,再先取下一瓣,也不凝練,直接吃了下去。這番舉動,若是叫旁得修士瞧見,定是要呵斥她不惜寶的。
可人都快死了,還談什麼惜寶啊。
待感知到栉隗進入丹田,餘瑾再施法讓其在體内化開,直接運作于五髒六腑中。
餘瑾能清晰感知到丹田處寒意蔓延,像白雪凍紅梅,一朵朵血蓮開在了餘瑾體内——在化開後附着到五髒六腑以及斷裂受損的骨肉處修複。
血海翻騰,寒意逼人,冷得餘瑾雙唇打顫,她卻不敢松懈,一瓣不夠就再加一瓣,直直将她體内本來的灼熱暖意壓制的無影無蹤。
直到最後,她四肢麻痹,外皮上都覆蓋了一層冰霜,活像一座雪人,呼出的氣都是微滞于空的。
待體内傷勢修複的差不多,餘瑾再一調息,将内力聚集于丹田,一點點再把火點起來。暖意驅散冰寒,待寒意盡數褪去,餘瑾方如大夢初醒般渾身汗涔涔地睜開眼。
将那蓮被揪秃,剩下的花托被餘瑾挖出蓮子後煉化了,煉化所出的那看起來與清水無異的‘藥’,被餘瑾灌進了左眼裡。
雖然處理的手段粗糙了些,但好歹抑制住了眼球的壞死。她沒那本事将眼睛徹底治好重複光明,但出去後天大地大,總能找到治好她眼睛的。
就像先前公孫芷的做法一樣,至少先确保還在,再談治好。
剩下的蓮子,她一并煉化為藥膏,存放好留着護眼所用。
餘瑾自制了一個眼罩,封住左眼。
她起身凝視了眼前那不知何時到頭的隧道一眼,将歸一收回手中,擡腿繼續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