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總結起來,也不過是餘瑾那句“屍冢養活人,活人養死魂,燃燭以聚魂,魂歸奪舍身”。
屍冢――是池下那些屍骨,而這些屍骨,全是每年滿懷希望前來岑嶺村,渴望能活下去的外來者。
活人――便是池台上的李小夏,無餍看中她的皮囊,将那日跟在祂身後的小夏擄走,自此養了幾年,成了一具容器。而今日,便是祂準備脫離崇公的身體奪舍小夏之日。
而第二個活人――則是那些進入祀廟的村裡人,他們将外來者當做換取自己剔除不詳、修複容貌、重獲新生的物品。卻不知自己也是被拿來當口食的物品,無餍需要‘進食’來維護自己暫獲的身體。
這聚魂燭是用來穩固無餍的魂,将魂攏進小夏體内的,但這種做法和殺死她又有何異。
在這洞府待的五天中,村長來過一次,也就是那次,餘瑾侵入了他的大腦,看了他的記憶,再結合她所探查到的一切,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村長的精神力脆弱,根本抵擋不住餘瑾築基期的探查,腦出血而死。餘瑾便用紙人拟了一個假村長,将計就計。
“所以……所有的一切,都是這個崇公……不,是無餍,是祂和村長謀劃的這一切?”歡鸢驚訝:“那,那所謂不詳的詛咒呢?”
這個問題的答案,村裡人比歡鸢他們更想知道。
看着他們殷切的目光,餘瑾将歸一橫在臂間抹幹淨了血,才收回刀鞘。
她先是朝歡鸢抵指于唇,提醒道:“不要頌念祂的名諱,會被祂聽見的。”
見歡鸢猛地緊抿雙唇,她才轉而看向村民,道:“不詳是有,但詛咒卻是虛妄。”
衆人不解。
“祀廟背山而立,為主位。岑嶺村縱向而建,處下位。且你們家家戶戶都供奉魇神尊像,日日奉以香火,如此延續,你們世世代代的氣運必然接轉于主位。”
餘瑾一邊說着,一邊朝池中走去。
“這法也不知做了多少年歲了,爾等氣運早就被損得一幹二淨,自然外貌不詳,子輩不詳。且你們還附和着作惡,若非你們自閉為營,早妄死在外了。”
她從池台上将聚魂燭同小夏的聯系斷開,護住小夏的本魂,将其抱起,帶離池中。
餘了,看向面色煞白的村裡人。
全然不顧他們如今是何等心情,繼續坦白事實:“你們這般魂魄,地獄的鬼使都不樂意收。”
“到了下面,也隻能成惡鬼的口糧咯。”
在村裡待得久的老人卻是最不能接受事實的,呆愣着好半響都回不了神。反倒是年輕些的反應迅速,紛紛朝餘瑾跪下:“求仙師救救我等!我等也是被人诓騙啊!”
餘瑾将小夏放到地上,程紅迅速上前抱住女兒。
餘瑾聞言,看向他們:“救你們?我就不信你們不知道那所謂玉釀果不過是吃了讓人渾身無力,無法反抗的迷果。我就不信你們不知道那些外來者來這都是來送死的。”
見他們面色難看,皆沉默不語。餘瑾嗤笑:“你們都知道,但你們還是配合着李德騙這些人。那時候,你們可想過救救他們?”
有人反駁:“我,可我們又做錯了什麼呢?想出這些騙術的又不是我們,我們不過是為了親人聽命于村長罷了,憑什麼我們要遭此劫難?!”
餘瑾也懶得再理會這些人:“都說了,我們互不相幹,别到我這來哭冤,我共情不了。”
那人頓時噎住。
程紅本就不喜這些村裡人,現下女兒昏迷不醒,她也懶得理會那些勾當,忙問餘瑾如何才能喚醒小夏。
“大娘不急,小夏本魂受了影響,差點剖離本體,自然要修複一段時日。”她給程紅遞了個眼神,程紅心下了然,便不再多言。
餘瑾給了她一個瓶子,讓她把裡頭的丹藥分給歡鸢他們。
程紅一個個分過去,吃完解毒丹後,幾人慢慢恢複了體力。
見幾人都能站起來後,餘瑾道:“你們先回程大娘家,我把這裡處理好後就過去找你們。”
楊玢春幾人點頭,歡鸢自告奮勇背起小夏,在雙手持斧的史鋼相護下,離開洞府。
村裡人看着史鋼的斧頭也不敢造次,默默讓出路,隻是待衆人走後,他們仍想懇求餘瑾救救他們。
餘瑾幹脆揮刀起風,借風力将衆人推出門外,随後洞府大門關閉,任憑他們在外面喊什麼都不幹她事了。
清淨下來後,餘瑾看着池上還在燃燒的聚魂陣,在腦中推算一番破陣思路後直接飛身上前利落破陣。
那聚魂燭最終落到她手中,猝然熄滅。一股巨大的力量灌入已死的金滿珂體内,金滿珂在水中突然睜眼,翻身而起撲向餘瑾。
餘瑾拔刀而擋,卻反被那激進的力量拍在大門上,門裂血崩。
餘瑾立劍單膝跪于地,唇間落血,擡眸狠厲地盯着‘金滿珂’。
外頭還未離去的村民被着突如其來的破門擊中,最靠近大門的幾人已然被壓在門下,斷氣了。
其餘人腿軟得腿軟,跑得跑,在自己的命前誰還會顧其他人是死是活,甚至被大門碎片壓着的還未斷氣的是自己家裡人,他們也沒有回頭。
而跑得慢的,卻被那股力量影響了神志,痛苦地死去。
與金滿珂死時如出一轍。
餘瑾撐地而起,神志卻是清醒的,那股力量居然完全無法侵入她的識海。
她趁着腦海清明,又趕在‘金滿珂’力量還未全開之際,迅速結印設陣困住‘金滿珂’。
而後将自己的血抹在歸一陽刃一邊,覆以熾漿,步伐快到幾乎瞬移般來到‘金滿珂’跟前,一刀直直朝其額間劈去。
紫府破,識海散,所聚之魂皆被陽刃吞噬。
餘瑾随金滿珂的屍體落地,卻無暇顧及其他,因為歸一升階了。
吞噬無餍殘魂和屍冢衆殘魂後,餘瑾能在自己識海中看見和自己有所聯系的歸一的那處光變得熾熱至極,甚至将陰刃的寒意都壓了下去。
陰刃似乎不甘落後,原先便在璧陰隧道中替餘瑾護法時吸收了些栉隗的寒氣,如今借此寒氣不斷闊納,雖然遠遠不及陽刃,但也有所提升。
而它們又是相輔相成,如今升階,雙刃皆得益。
餘瑾甫一睜眼,神清氣爽。
她難掩喜色,直接在洞府中耍了一式。
歸一雙刃,可分可合。分則陽刃可釋放熾火,陰刃則寒氣逼人。合則冰火可融,威力更甚。
餘瑾看着歸一的變化,興奮極了。
這還是她進入雲天九境以來最高興的一次。
她毀了那洞府和祀廟,将聚魂燭收起,朝程紅家疾步而去。
許是歸一升階,她一高興沒控制住體内的靈力,打開程紅家門的時候自己把門給拍碎了,掌裡之大甚至影響到了屋裡的幾人。
最靠近門的池淩被那掌風從門那裡拍出幾米遠,險些吐血。
屋内衆人怔怔地看着餘瑾,一時沒回過神。
餘瑾見狀,趕緊收斂身上外溢的靈力,上前将池淩扶起:“不是我說,池大俠你這喜歡站在門後的習慣得改改。”
池淩:“……”得,站門附近還成他錯了呗。
但就餘瑾這難以讓人忽略的掌式,池淩沒有說出心中所想。
楊玢春倒是把目光落在餘瑾一邊側腰間挂着的兩把刀上:“王姑娘的刀,好生特别,敢問可有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