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音看着離餘瑾眼睛越來越近的刀尖，不自覺地喊出了聲：“姐姐，别……”
話音未落，餘瑾一把将刀尖刺進左眼眼球，與此同時，天雷毫不客氣地劈下。
餘瑾猝然噴出一口濁血，手驟然脫力，紮進眼睛的短匕掉了下來。
第二道天雷滾滾劈下。氣血翻湧，真元凝聚，餘瑾感覺到體内的靈力在被置換，渾濁靈力傾瀉之際，便是她身體最虛弱的時刻，抗住了九道天雷，她才能凝出金丹。
若是此刻倒下，先前的一切都是徒勞。
可……
血止不住的從眼睛流下，餘瑾尚有意識，她聽不見旁的叫聲了，耳邊像是被鼓膜擋着，連粗砺的喘息聲都是發悶的。
第三道天雷。
第四道天雷。
餘瑾眼前一片模糊，她分不清是因為濁血還是黑霧，隻知道如今黑霧全都彙聚在了左眼眼珠裡，它們樂此不疲地侵蝕着這個特殊的眼球，像是找到比□□更美味的珍馐。
餘瑾手抖的幾乎要另一隻手抓穩才能去繼續她先前的動作。
既然握不住刀，那她便直接用手将左眼摳下。
這一幕太過驚駭，衆人被驚得一時做不出反應。
餘瑾竟然硬生生的将自己的左眼摳下下來……
紀棂原本來餘家做客，如今跟着餘音過來，又聽賀微蘭換餘無災為餘瑾，已然了然一切，而後看到餘瑾用短匕刺傷自己的眼睛，又用手摳出，記憶一下子回到初見餘瑾那時。
餘瑾便是如此面不改色地剜下赤瞳兔的眼睛，而今她也是這般，隻是動手剜下的……卻是是自己的眼睛。
伴随驚駭而來的寒意遍布後脊，轟隆一聲巨響奪回神志。
第五道天雷劈下，她親眼目睹躺在餘瑾掌心的眼球因此抖落下地，染了一地灰塵。
可第六道天雷卻隔了很久，這可不是個好征兆。
眼見着剩下的四道天雷似要毫無間隙的一股腦傾瀉而下，紀棂旁邊的餘音急得都哭了。可在金丹期渡雷劫之時，他們什麼也做不了，他們無能為力。
隻能餘瑾自己扛。
餘瑾卻突然擡起頭，微睜起右眼，看着雷池的變化，發出了一聲輕笑。
這笑聲太輕了，沒人能聽見。
這笑容太模糊了，也沒人瞧見。
奔雷而至，餘瑾的識海重歸死寂。
向上看不見盡頭，向下瞧入墜深淵。
所有星辰泯滅，漫無邊際的識海裡，餘瑾赤裸裸的如蠶蛹般被裹挾着，被一雙無形的手托起，抛向了黑不見底的深淵。
四道天雷一并落下，激揚的塵土漸漸散去後顯現出餘瑾的身影。
她沒有倒下。
餘瑾仍垂着頭跪坐在原地，歸一毫無聲息般跌在她身側，死寂在這一瞬間停留許久，竟無一人打破。
直到餘瑾緩緩睜開右眼，在衆目睽睽之下拾起歸一，撐地而起。
若非她渾身血迹，衆人險些以為她無事發生。
她揮手破開自己設下的陣法，又将地上毫無生氣的眼球揮手收起後，轉身朝外走去。
“瑾兒……”餘聞先見狀上前一步，卻被餘瑾的回眸震在原地。
那眼神死氣沉沉，漠然至極。
餘聞先乃至他身後的餘聞知都入墜冰窟，一時難以回神。
不單單是因為金丹修士淩然的氣勢壓迫，更是對于餘瑾眼神中的陌生難以接受。
二人這般，以緻無人再敢上前試圖阻攔餘瑾。
在餘瑾走後，餘音幾乎是下意識便扭頭去尋賀微蘭的身影。
賀微蘭沉默地立在原地，她身後不知何時躲着瑟瑟發抖的日遲。
“微蘭姐……”餘音欲言又止，她下意識來找賀微蘭，是直覺，可臨了她卻又不知該問什麼。
賀微蘭拍了拍她肩膀，又變回了從前那副一句話也不說的模樣，轉身離開了。
日遲見賀微蘭要走，幾乎即刻便跟着走了。
賀微蘭轉頭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眼還定在原地面色凝重的餘音，由着日遲跟着她便離開了餘家。
餘家接下來定有不少事要處理，暫時無人奈何得了餘瑾，且看餘瑾如何應付了。
賀微蘭想起餘瑾方才渡完雷劫後的反應，不知為何，心裡沒有面上這般平靜。
餘瑾的突破太過突然了，她們分明前幾天才說過這件事，餘瑾都決定好要離開的時日了，偏巧這會兒又被激得突破，惹得人盡皆知了？
不對勁……
滿腦子雜亂的思緒讓賀微蘭沒有選擇直接回宗門，她知道賀家得知消息後，無論是否害怕都會去找她了解情況，賀微蘭躲着他們，也是在讓自己尋得片刻清淨，好好想想這一切。
日遲跟着她回來了。
“你在害怕什麼？”
賀微蘭能感知到日遲在聽到她說話的時候渾身打了個寒顫，但在賀微蘭的控制下，也僅此而已。
日遲還是沒止住地顫抖：“我……我……她，不，不是，不是她。”
“什麼意思？”賀微蘭皺眉。
日遲看着賀微蘭的神情，知道如果不說清楚的話，賀微蘭會二話不說将他扔出去，他隻好顫巍巍地說出自己如此害怕的原因。
他說，黑衣人出現的時候他感受到了從前對他身體進行改造的那幫人的氣息，但黑衣人的目标是餘瑾，而餘瑾渡過雷劫後給他的感覺……
“我不知道，但總覺得不是她。”他也說不上來，他隻是害怕，純粹的恐懼，隻有待在賀微蘭身邊的時候這種‘症狀’才會稍稍緩和一些。
雖然賀微蘭身上也有讓他覺得畏懼的存在，但總歸好過餘瑾身上的氣息。
這個答案讓賀微蘭眉間的溝壑更深了。
“我得去找他們。”賀微蘭剛做下決定朝門口走去，就在開門之際被一道傳音攔住了腳步。
“微蘭，速來鳴青谷。”
鳴青谷是楊家地界，這是楊青黛給她遞的消息。
她果然也知道了。
賀微蘭看了日遲一眼，扔給他一瓶藥後，讓他跟緊她。
二人趕往鳴青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