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界和靈界的連接處設在遼闊原野上,駐守的雙方護衛都是修士,這裡的把關向來都是嚴格的,餘瑾卻從中窺出懈怠。
這和駐界軍所傳出的名聲相悖。
靈界是沒有軍隊的,所謂軍,也隻是沿用了凡間百姓對其的稱謂。作為靈界獨一無二的存在,傳聞中駐界軍紀律嚴明,凡欲通過‘通天門’的行人,無論是否是修士都需要嚴格把關。
可頭一回來,餘瑾卻覺得……随便。
他們隻是檢查了一番二人的通碟,問了句去凡界做甚,居然就去開陣了。
如此随便真是叫人匪夷所思。
雖然這也在某種程度上幫了餘瑾,但她還是對此有所微詞。
不過現下處境,餘瑾沒有開口說話,倒是方才處理他們通碟的護衛嘀咕了句:“真稀奇,這年頭居然還有修士去凡界。”
餘瑾剛想問一句,就聽見穆曉先問出了她的心聲:“這話怎麼說?每一年不都有各大宗派派人下界曆練嗎,還有你們換守的,這些不都是人?”
那護衛暼了他一眼,發出一聲嗤笑:“這年頭,哪還有什麼曆練的弟子啊,五大宗門都不派人了,你還能指望那些門派的?更别提換守了,你瞧瞧你們過來這一會兒,除了我們幾個,還看到别的嗎?”
就隻有他們幾個了。
穆曉轉頭看了餘瑾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出同樣意味。
但他們也不能多說什麼,拿回通碟後便随其離開了。
出了陣門,在另一邊也做了登記,這邊竟比另一邊還懈怠。
然此不過冰山一角。
入鄉随俗,二人用凡間的通貨錢币就近的驿站買了兩匹馬朝鄰界而去。
路上,餘瑾突然問了穆骁一句:“還沒問你呢,放着好好的穆家少主不做,為何要跟我逃到凡間?”
穆骁雖沒想到餘瑾開口問的第一句話是這個,但還是回應道:“近來風波不止,甚至追殺你的人中都有我穆家的人,身為當年幸存之人,你覺得我再光明正大地留在靈界做穆家少主還合适嗎?”
答案雖然顯而易見,但其中緣由絕對不止如此。
在餘瑾的凝視下,穆骁還是說出了主要緣由:“靈界能尋的不能尋的我都尋了個遍,不在上清也不入地府,也就隻有……”
果然是因為這個,餘瑾微不可察地歎了口氣:“可天大地大,你又該從何開始呢?”
“左不過再尋個百十年,我還有壽元可以熬熬,隻是你先前說的那些……”穆骁沒有明說,但聽者自明。
餘瑾如今雖說是逃到凡間,但還有太多謎團圍繞着她,從和冥淵被‘綁’在一塊後,餘瑾就注定不能逃離漩渦中心。
穆骁此番擔憂,實屬正常。而餘瑾逃到凡間,自然也不能就此歸隐。
“我先前意外來過一趟凡間,留了些事還需處理,如今欲往北上尋兩人,即都是尋人,不如一道?”
穆骁輕笑一聲,策馬馳騁:“你我本就一道。”
餘瑾也是聞之一笑,随之跟上,二人朝北而去。
……
靈界,寒域,冰窟暗牢。
一人娴熟打開陣法,安然無恙地進去,後一人随上,直至刺骨的寒意促使其本就蒼白的臉色更顯不健康後,她出聲了。
“在這?”
薛逸正貼着牆壁曲指敲擊,聞言瞥了她一眼,應道:“非也。”
“我們先來這見個人。”
賀微蘭無話可說,隻能看着薛逸搗鼓。
不知薛逸敲到什麼,賀微蘭隻覺聲音不對,就見薛逸已經對準那處牆壁掐訣破壁了。
不過在其掐訣之時,薛逸提醒道:“待會兒保不準會觸發禁制,引來守衛,老賀你防着點。”
“别學紀明延說話。”說罷,賀微蘭走到入口處,拿着一把劍抱臂立在了原地。
薛逸見狀,掐訣的手法越來越快,賀微蘭隻是回頭看了一眼,便已經看不懂薛逸要用什麼訣術來破除禁制了。
不過她倒是看得出來,薛逸把訣術和陣法融合了,還融洽得不錯。
賀微蘭想到自己儲物镯中那些她封有聲音的符篆,餘瑾那日的話似乎還萦繞在她耳邊。
行将就木啊……
要不要回……
“老賀,走了。”薛逸的突然出聲打斷了賀微蘭的思緒,她轉身一看,薛逸已經打開了一道暗門。
他招呼賀微蘭先進去,自己随後而上,再掐訣對入口做些遮掩,掩蓋被破壞的痕迹。
這道暗門狹隘逼仄,像是被人後來挖出來般,賀微蘭弓着腰沒法擡頭,發出的聲音往地下傳,自然顯得悶。
她問薛逸這暗道是他挖的嗎?
薛逸承認了:“是,而且我在這裡認識了一個朋友,他或許對于我們接下來要去的地方有所了解。”
賀微蘭沒問條件是什麼,隻是繼續沉默地悶頭走。
直到終于抵達目的地,薛逸打開出口,賀微蘭仍舊沉默。
沉默地退至薛逸身側後,沉默地打量内牢的環境,同樣沉默地看着眼前被桎梏的修士。
這牢獄正常大小,底下有水聲,表明這處有設罰的水牢。栓住囚犯的除卻複雜的禁制外,還有特殊玄鐵所制的鐐铐,脖子上、手腕腳腕、腰部還扣着鐵環固定,完全扼殺了斷骨逃跑的可能性,也徹底抹除了靠任何法術逃脫的可能——畢竟那些鐐铐也被施加了禁制。
視線上移,固定鐐铐的牆面更是額外砌了層極厚的寒松玉,産自泠域,開采不易,價格昂貴。雖喚作玉,實則有着極高的堅硬度,是制作牢獄的首選。
真正的暗牢入口也是布滿禁制陣法,乃至重兵把守。
隻是在他們進來前薛逸就讓那些守衛暈過去了。
賀微蘭的視線終于落在被如此‘重視’的重犯身上。
長期的刑罰會消磨人的意志和外表,賀微蘭已經無法從這個人的面容上推斷出絲毫年輕時的模樣了。
對方渾身污垢,傷痕累累,面容憔悴蕭索,骨瘦形銷,狼狽得不似人樣。
寒域暗牢之下罪行最重的囚犯,向來是不會對外公布身份的。因此,賀微蘭并不知道薛逸帶她來見的人是誰。
直到那人終于聽見動靜擡頭,瞧見薛逸,這才發出一聲無力的輕笑:“我當是受刑的時辰到了呢,原來是你小子,怎麼?想清楚了?”
賀微蘭聞言眉頭一皺,斜睨薛逸:“你答應了他什麼條件?”
薛逸并沒有隐瞞的意思,坦言道:“他讓我放他出去,并且護他順利離開寒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