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惠得知女兒的手指被切掉以後,連續高燒半個多月,她醒着的時候哭,暈着的時候燒,又是一個充滿苦難的月子。
李争争做完手術,李武回了廣進村一趟,他問趙梅:“媽,争争的手指沒保住,做手術了,趕緊給我拿點兒錢交住院費。”
彼時,趙梅正盤腿坐在炕上縫小棉襖,她歎了一口氣,“這孩子将來可怎麼辦呀?到底誰弄的?得揪出責任人對孩子進行賠償。”
李武兩天沒睡覺了,面上胡子拉碴,他胸腔憋着一口氣,驟然冷笑道:“找責任人?咱們一大家子人沒人看這孩子,我還有臉怪人家?”
“什麼叫咱們家沒人看孩子?小惠不在那兒住着呢嗎?你别心裡有氣,就回來沖你媽撒。”趙梅生氣道。
李武疲憊地閉了閉眼睛,道:“行了媽,看看家裡能拿多少錢,我趕緊送醫院去。”
“你去櫃子裡拿,還有一百多塊錢呢。”趙梅繼續低頭縫小棉襖。
“媽!一百多塊錢不夠,你趕緊給我再湊兩百,孩子手術大部分的錢都是王勇墊的,我真是無能死了。”李武狂怒,一巴掌拍在桌面上。
趙梅見他這樣,從炕上爬下來,出去一趟回來,遞到李武手裡二百塊錢。
李武拿到三百二十八塊錢撒丫子往外跑,跑到中間屋子門框旁,回頭說道:“媽,等孩子退燒了,我把她接回家來,你得幫我照顧。”
“孩子剛做那麼大手術,哪兒能離開她媽?再說了,她媽也離不開她呀?”趙梅繼續補充道:“老二,不是我不帶,我是擔心小惠和孩子難受。”
李武什麼都沒說,騎上自行車往醫院趕去。
李争争出院時,手上胳膊上綁滿了紗布,小姑娘并不知道自己已經失去一根手指,她隻知道自己很疼,而疼的時候喊爸爸,爸爸會給她一把葫蘆形狀的小餅幹。
——
北方的十月底,氣溫已經降到個位數,在昭昭滿月之前,李武獨自回到廣進村的小家,他裡裡外外地收拾一遍,吃的喝的用的全都準備好,第二天把王惠、李争争、昭昭接回了家裡。
因為王惠整個月子的狀态都不好,奶水也時有時無,昭昭幾乎沒怎麼吃過母乳,離開了二嫂陸琳兒的照顧,李武這個奶爸終于開始學習如何沖奶粉了。
不過他也隻沖了一天。
不!一頓!
王惠想到明天昭昭就要離開自己,心裡就揪着疼,這就是血淋淋的骨肉分離呀,王惠抱着小昭昭吃奶,目光落在嬰兒長長的睫毛上,王惠說:“武哥,你說咱們真把這孩子送給二哥二嫂養啊?”
“那你說怎麼辦?這孩子出生的時間沒滿四年,計劃生育得罰錢不說,以後也沒有再生的機會了,就送給二哥二嫂養吧,他們不會虧待孩子的。”李武安慰她。
“那這孩子長大了會不會恨咱們呀?”王惠說着話,淚水從眼角流下。
“想哪兒去了?就一孩子,她懂什麼?”
就一孩子,她懂什麼?
父母仗着自己什麼都懂,就欺負一個剛出生的嬰兒。
她将來會長大,會慢慢懂事,也一定會疑問:生而不養,為何要生?
——
第二天,昭昭滿月,趙梅一大早就過來安排,她讓村裡賣菜的人送來食材,又找了相熟的婦女過來做飯,前院借桌子,後院借凳子,左院借茶杯,右院借餐具,給自己好一通忙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