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惠出了一身冷汗,仍然堅持騎着車,她說:“沒事,沒事啊。”
拐過前面的死角彎,就要下坡,經過京港高速下的橋洞子。
路況複雜,王惠雖然騎得不快,可還是又降了降車速,順利地拐過死角彎。
她垂眸一瞬,看見李希希坐在小椅子裡快睡着了,王惠怕她年紀小,身子軟,萬一急刹車傷到脊椎,便分社叫她:“希希,醒醒,别在路上睡。”
就在這時,一陣刺耳的鳴笛聲襲來,王惠猛然擡頭,一輛大貨車赫然出現在橋洞那頭,橋洞又窄又矮,大貨車将将能蹭着邊兒過來。
王惠一驚,雙手緊急捏上手刹,二八大杠的輪子往前搓了一段,母女三人一同摔在洞口的大石頭上。
千鈞一發之際,王惠眼疾手快地薅住李争争後脖領子,用盡全力把她往上拉,那輛大貨車就驚險地碾過自行車後輪。
待大貨車完全通過,王惠“騰地”爬起來,她跪在地上檢查李争争身上有沒有傷,檢查完正面檢查後面,直到撩起她的褲腿,整片右腿的側面都血淋淋的,王惠彎曲她的右腿,問她骨頭裡面疼不疼?
李争争木納地搖頭。
“胳膊呢?胳膊裡面疼不疼?”王惠又來回彎曲她的兩條胳膊。
李争争仍然搖頭。
王惠這才稍稍松下半口氣。
她又把李希希從座椅裡抱出來來,前後左右地檢查,同樣除了右小腿擦傷以外,沒有傷到其他地方。
直到王惠給李希希檢查完,李希希才“哇”得一聲哭出來,孩子剛剛驚吓過頭,一時都忘了哭。
聽到李希希大哭,李争争的意識歸位,她也跟着大哭起來。
王惠心裡也一陣發顫,她後怕極了,就剛剛那一幕,再遲五秒,她們娘仨都得被大貨車卷進車轱辘底下。
兩個孩子仍在大哭,她來不及哄她們,把李希希快速放進座椅裡,拉起李争争讓她抓着自行車後座,娘仨趕緊快速通過橋洞,來到回村的小土路。
自行車已經不能騎了,後車輪整個被壓脫圈兒,王惠就那樣狼狽地帶着兩個孩子徒步前進。
——
一進村,她就把自行車推給了修車的人,然後抱着李希希,牽着李争争直接去了診所。
大夫掀起李争争的衣服,露出白白的小肚皮,王惠忽然開口問:“石大夫,你家裡人也是學醫的嗎?”她指的是大夫的妻子。
大夫反應了一下 ,問:“你怎麼知道?”
“上次來跟你媳婦兒聊了會兒天,她自己說的。”
“對,是,我們同班同學。”
王惠面上有些不好意思,說出來的話卻十分堅定,“大夫,要不讓你妻子給孩子們檢查吧。”
大夫眯眼看了她半晌,點頭同意,“好。”說完,他便出了診室,去裡屋叫他妻子。
王惠是一個母親,也是一個在這個世界上生存了二十九的女人,她深知一個小女孩想要健康平安的長大有多難。
大夫的妻子把門反鎖後,窗子上的簾也拉起來,給兩個孩子做了仔細的檢查後,她說:“沒有傷及骨頭,幸好天氣還冷,穿的衣服夠厚,就是大面積擦傷,放心吧。”
王惠彎身給孩子們整理衣服,并連連感謝。
大夫的妻子視線一晃,這才看見王惠的鞋子上浸滿了血,她說:“等等,你坐這兒來。”
她示意王惠坐到面前的凳子上,掀起王惠右面的褲腿,一大片觸目驚心的傷撞入眼眸,褲子布料掀起時粘連起血肉,王惠“嘶”地一聲,眉頭緊擰。
王惠的右腿不僅有大面積擦傷,腳裸扭了,還有不知道被什麼割破的大口子,那道傷口翻着皮張着嘴,恐怕再深一點就能看見骨頭了。
大夫的妻子人很好,細心也周到,她繼續給王惠檢查上半身的傷,她右半邊身子整面挫傷,右臂撞擊輕微骨裂。
“你這傷得可比倆孩子嚴重多了。”大夫的妻子邊說邊沾碘伏,給她把傷口仔仔細細消毒,又把丈夫喊來固定右臂,用以治療骨裂。
大夫的妻子把她們娘仨送到了大門口,真切地說:“你是個好媽媽,很有保護女兒的意識,照顧自己和孩子們。”
王惠對她這句話摸不着頭腦,她從來不敢以“好媽媽”自居,因為她對昭昭滿懷愧疚,于是沉默,并未作聲。
她又拉住王惠的手,眸裡盡是抑制不住的熱望,她說:“謝謝你找我看病......明天記得來換藥。”
“好的。”王惠點點頭,頓了一下,又問:“大夫,您姓什麼?我該怎麼稱呼您?”
“我姓李。”
“好的,李大夫,明天見。”
王惠說得稀松平常,李大夫卻眼眸光亮,“明天見,路上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