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來吧。”
冥想盆被放在桌上,鄧布利多把水晶瓶裡的銀白色物質全倒了進去,它們在裡面漂浮、旋轉,發出瑩瑩的微光。
這就是斯拉格霍恩的記憶。
“我之前說過,斯拉格霍恩教授給我的第一段記憶曾被他篡改過,”鄧布利多伸出手,像淘金者篩金子那樣轉動冥想盆,“為了讓自己體面些,他抹去了不願意讓我看到的那部分記憶。”
借到真正的記憶不是件容易事,克萊爾問:“你們怎麼說服他的?”
雷古勒斯回答:“我把我掉換魂器的經過告訴了他,他大概覺得很羞愧。”
“而且斯拉格霍恩教授一直很喜愛雷古勒斯,”鄧布利多補充道,“好了,我們進去吧。”
他後退一步,示意克萊爾第一個進冥想盆。克萊爾走到冥想盆前,俯下身子,把臉紮了進去。
下墜感持續了幾秒鐘,最後,她落在了堅實的地面上。
其他人在她之後趕到,西裡斯認出了這個房間:“斯拉格霍恩的辦公室。”
留着草黃色頭發、姜黃色胡子,年輕許多的斯拉格霍恩坐在他們面前的一把扶手椅上,腳下擱着一塊柔軟的天鵝絨坐墊,兩手邊分别放着一杯葡萄酒和一盒菠蘿蜜餞。
辦公室裡還有六七個十幾歲的男孩,他們都是斯萊特林的學生,正圍坐在斯拉格霍恩身邊。其中一個男孩格外顯眼——他相貌英俊,手上戴着一枚嵌着黑寶石的金戒指。
是少年時的伏地魔,那戒指正是岡特家族祖傳的那枚。
克萊爾看清伏地魔的臉,立刻看向西裡斯:“懷表裡的?”
西裡斯也想到了:“一模一樣!”
梅洛普藏在懷表裡的那張麻瓜照片,上面的人果然是伏地魔的父親。
他們跟着鄧布利多向伏地魔的方向走了幾步,站定。
和其他男孩一樣,伏地魔的椅子比斯拉格霍恩的矮一截。這讓他們得以居高臨下地俯視年少時的他,俯視這個他們殚精竭慮想要殺死的人。
鄧布利多告訴他們:“伏地魔在這一年暑假回了小漢格頓,殺死了他父親一家,并嫁禍給了他的舅舅莫芬,從莫芬手中奪走了戒指。”
殺死自己的父親和祖父母,十六歲就背負了三條人命,這時候的伏地魔已經是個罪孽深重的魔頭了。
岡特家的戒指閃着光,伏地魔說話了:“先生,梅樂思教授要退休了嗎?”
斯拉格霍恩當時很喜歡他,他對他搖了搖沾滿糖霜的手指,把責備的話說得像親切的玩笑:“湯姆,湯姆,我知道也不能告訴你,我不得不說,我想知道你的消息是從哪兒得來的,孩子,你比一半的□□知道得都多。”
伏地魔微微一笑,他身邊的其他男孩也笑了,看向他的眼神裡滿是欽佩。顯然,伏地魔的“神通廣大”為他吸引到了不少追随者。
“因為攝神取念。”雷古勒斯準确地說。他崇拜過伏地魔,當過食死徒,知道伏地魔精通這個咒語。
“很有可能,”鄧布利多颔首,“順帶一提,伏地魔剛才問的‘梅樂思教授’,是霍格沃茨當時的黑魔法防禦課教授。伏地魔畢業以後曾回校申請過這門課的教職,想接任梅樂思教授的職位。當然,我拒絕了他。”
伏地魔還想當教授?克萊爾表情都抽搐了一下,這麼一對比,她一下子就能接受斯内普教書了。
“謝謝你的菠蘿,你猜對了,這是我最喜歡的。”斯拉格霍恩從盒子裡挑了一塊菠蘿蜜餞,吃得津津有味,“我相信你二十年内就會升為魔法部部長,如果你經常給我送菠蘿蜜餞的話,也許隻要十五年。我在部裡有很硬的關系。”
最後一句話赢得了男孩們更興奮的笑聲,克萊爾更覺得惡心:“難怪他會改記憶。”
雷古勒斯也露出嫌惡的表情,萊姆斯沉着臉,西裡斯翻了個白眼。
“斯拉格霍恩教授确實把這部分記憶删去了。”鄧布利多說。
除此之外,還有一部分記憶曾被篡改過。
伏地魔又故作謙虛地說了些自己“可能不适合政界”“沒有背景”之類的話,斯拉格霍恩毫不吝啬地誇贊他:“你那樣的才能,一定出自體面的巫師世家,這一點再清楚不過了。你前途無量,湯姆,我還從沒看錯過一個學生。”
他說完,書桌上的金色小鐘敲響了十一點。斯拉格霍恩催促男孩們離開,男孩們站起來,魚貫而出。隻有伏地魔故意磨蹭,落在了後面。
“就是這兒。”鄧布利多提醒道,他們警覺起來。
斯拉格霍恩發現伏地魔還站在那兒,又催了一次:“快點,湯姆,你不想被人抓到熄燈時間還在外面吧,你是級長……”
來了。
“先生,我想問你點事。”
“那就快問,孩子,快問……”
“先生,我想問你知不知道……魂器。”
伏地魔說話時一直在撫摸他那枚戒指,斯拉格霍恩則心不在焉地摸了摸他的葡萄酒酒杯。
“黑魔法防禦課課題,是嗎?”斯拉格霍恩說。
“怎麼可能是課題?”克萊爾說。
為了查清魂器是什麼,她和西裡斯在奧賴恩·布萊克的書房花費了那麼多時間,才找到了一本《尖端黑魔法揭秘》,而這本書大概能算是奧賴恩所有藏書中最邪惡的一本了。
萊姆斯觀察着斯拉格霍恩細微的表情:“他應該也知道,這不可能是學校的課題。”
“是的,他知道,可他還是把魂器的事告訴了伏地魔,”鄧布利多說,“斯拉格霍恩教授犯了錯,而且是一個無法挽回的嚴重錯誤。”
正如鄧布利多所說,伏地魔隻是說了些恭維讨巧的話,斯拉格霍恩就向他解釋了什麼是魂器:“給你簡單介紹一下也沒什麼壞處,隻是讓你理解一下這個名詞。魂器是指藏有一個人部分靈魂的物體。”
伏地魔求學似的平淡語氣裡暗藏激動:“可我不大明白是怎麼回事,先生。”
“就是說,你分裂你的靈魂,将一部分藏在身體外的某個物體中。這樣一來,即使你的身體遭到襲擊或摧毀,你也死不了,因為還有一部分靈魂留在世間,未受損害……以這種形式存在……當然,湯姆,很少有人想那樣,死去還痛快些……”
斯拉格霍恩皺起了臉,伏地魔的饑渴、貪婪再也藏不住了:“怎麼分裂靈魂呢?”
他問了整整兩次。
這讓斯拉格霍恩感到不安,可他還是回答了他:“通過最邪惡的行為,謀殺。殺人能使靈魂分裂,想要制造魂器的巫師會利用這種破壞,把分裂出的靈魂碎片封存起來——”
伏地魔追問:“封存?怎麼封存?”
斯拉格霍恩徹底覺得不對勁了,可就算他拒絕告訴伏地魔封存靈魂的咒語,到了這時候也無濟于事了。
他隻能強行找補:“對這些事情有些好奇是正常的……有才能的巫師總會被魔法的那一面所吸引……”
“是的,先生,”伏地魔又問了一個問題,“可我不明白的是——僅僅是出于好奇,我想問,一個魂器的用處大嗎?靈魂隻能分裂一次?多分裂幾次是不是更好,能讓你更強大?”
“注意。”鄧布利多又一次提醒。
伏地魔說:“比如說,‘七’不是最有魔力的數字嗎?”
好了,他們此行的目的達到了。
這段記憶在這之後不久就結束了,整段記憶最後的一幅畫面是伏地魔猙獰、狂喜的臉。
他們落回校長辦公室,不知道過了多久,窗外的夜色比他們來時更濃更黑了。
牆上肖像裡的曆代校長都醒了,他們從畫裡的座位上站起來,貼過來偷聽他們說話。菲尼亞斯·布萊克眯着眼睛,完全貼在了畫框上,似乎才發現他的兩個曾曾孫子都在這兒。
克萊爾也急着對剛才這段記憶提問:“七個?他造了七個?!”
雖然沒有她設想的十個多,但也是個讓人毛骨悚然的數字了。
分裂靈魂的方式是殺人,也就是說,伏地魔單是制造魂器就殺死了七個人。
他們現在除掉了幾個魂器?就她所知隻有兩個,挂墜盒和戒指……還有五個?
鄧布利多說:“我更傾向于伏地魔計劃制造七個魂器,但不一定真的做完了七個。”
他可能還沒來得及制造七個,就在1981年的萬聖夜被還是嬰兒的哈利“殺死”了。這樣意料之外的“死亡”打斷了他繼續制造魂器的計劃,所以,魂器說不定并沒有七個。
克萊爾問:“我們現在找到了幾個?”
他們還是不知道魂器确切的數量,隻知道了最壞的情況是七個。
雷古勒斯報出了幾個數字:“知道四個,找到三個,毀了三個。”
知道挂墜盒、戒指、金杯和冠冕是魂器,找到了挂墜盒、戒指,以及——
“你找到赫奇帕奇的金杯了,對吧?”西裡斯問。
“對,”雷古勒斯回答,“伏地魔把金杯交給了貝拉,貝拉把它藏在古靈閣萊斯特蘭奇的金庫……很容易就能猜到。”
西裡斯一臉了然:“貝拉肯定得意壞了,巴不得到處炫耀。”
“沒錯,”雷古勒斯說,“那段時間,她逢人就說黑魔王讓她去辦一件大事,我猜她說的就是藏魂器。”
他猜對了,并且成功潛入古靈閣,毀了金杯。
那拉文克勞的冠冕呢?
“冠冕呢?”克萊爾追問。
“很遺憾,我沒能找到,”雷古勒斯回答,“伏地魔可能并沒有把它交給食死徒保管,直到他消失,我也沒能打聽到冠冕的下落。他消失後,線索就更少了。”
“拉文克勞的冠冕本來就失蹤了,幾個世紀以來一直下落不明,凡是活着的人誰也沒有見過它。伏地魔能找到它,把它制成魂器,實在讓人意外,他會把它藏在哪兒,就更說不準了。”鄧布利多說,這消息讓人洩氣。
“繼續找。”西裡斯下定決心。
必須繼續找。
“克萊爾現在的穿越方式,不能支撐她在過去停留太久,”鄧布利多給出了方案,“我們可以在這個時代繼續搜尋線索,然後再讓克萊爾在過去摧毀它。”
“也可以告訴過去的我們,”萊姆斯說了他的想法,“鳳凰社除了彼得,都能幫忙找。”
對,克萊爾又有了動力,把魂器、冠冕的事告訴從前的鳳凰社,告訴西裡斯,還有莉莉和詹姆,她早就想見他們了。
鄧布利多愉快地說:“既然有了計劃,離成功就邁近一大步了。明天再開始吧,今晚先回去休息。”
已經很晚了。
他們同鄧布利多道别,克萊爾、西裡斯和萊姆斯仍留在霍格沃茨,雷古勒斯則說要回布萊克老宅。
“那兒還和以前一樣嗎?”克萊爾忍不住問。
“大變樣,我差不多把它徹底翻了新,”雷古勒斯邀請她,“下次你可以來看看。”
“好啊。”克萊爾答應。
“我還以為你會搬出去住呢,”西裡斯說,“那房子有什麼好?”
雷古勒斯苦笑:“那樣的話,母親的咆哮就能把我震聾了。”
他把沃爾布加的叫罵聲稱為“咆哮”,西裡斯聽完笑了。
他們走下螺旋樓梯,在走廊裡和雷古勒斯告别,然後繼續下樓。
克萊爾走得很慢,西裡斯問:“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