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十點半。

别墅外汽車轟鳴，鹿燼打開車門下車，剛繞到後面，林墨已經開了車門，自己下來。

臉上挂着淡淡的疲倦，林墨擡眼看着他。優秀的兒子早已長大成人，褪去青澀，完全是個成熟男人的樣子。

心中很欣慰，她自眼底泛起自豪笑意。

“忙了一天，你早點休息吧。”

鹿燼點點頭，把她送回房間。

二樓走道昏暗，管家見他望着樓道盡頭出神，伸手開了盞暖色的燈。燈光霎時照亮走道。

“小少爺出去了一趟，傍晚才回來。”

為鹿總奔波疲憊了一天，大少爺臉上還挂着累意，管家猶豫了會，私心隐去了小少爺回來時的憔悴面色。

鹿燼擡手揉了揉眉心，冷淡地嗯了一聲，算是聽到了他說的話。

房間内，本應熟睡的人，正睜着眼睛。

忘不掉今天下午發生的一切，鹿見鳴數不清這是第幾次從睡夢中驚醒了，手搭在額頭上，摸到了一手的汗水。

他翻身坐起，懷抱着被揉了皺巴巴的被子。房間漆黑一片，他從床鋪上翻找出手機，熒幕的光亮起，照的他不适應地眯起眼睛。

快到夜間十一點。

腦海中閃現着大片大片的血色畫面，他把唇抿緊，想到什麼一樣，把被子丢開，從床上下來。

......

走廊上，管家拎着小燈，走到最後一盞暖燈下面，已經關閉燈光的走廊漆黑一片，薄弱忽閃的亮光中，一個人影閃現出來。

管家猛吸一口氣，差點被他突然的出現給吓死。

年紀已經五六十的老管家“哎呦”了一聲，往後退了兩步，兩人才沒撞在一起。

管家壓着聲音，小聲說話，“小少爺你這是幹嘛，大半夜你不睡覺出來做什麼？”

鹿見鳴身上還穿着單薄的睡衣，出了房間才覺得冷，他環抱着手臂，一雙漂亮的眼睛裡藏着和平時不一樣的東西。

夜裡，管家注意不到，所以，根本沒看出來，他眼睛裡全是害怕。

“我爸還沒回來嗎？”

管家歎了口氣，這才想起鹿總出事住院的消息，沒來得及和他說。

鹿見鳴聽到鹿時鋒被砸傷，臉上露出吃驚，“你怎麼不早點說啊”他聲音中帶着焦躁，一激動音量就大了些。

管家連忙噓聲示意他小聲點，夫人和大少爺剛睡下，千萬不要被他吵醒了。

鹿見鳴心裡很不是滋味，怎麼鹿時鋒受傷了隻要鹿燼母子知道，自己呢？難道他不是鹿時鋒的親人嗎，怎麼沒人通知他？

從小看着他長大，管家怎會看不出他心裡又在犯什麼嘀咕。鹿總受傷的事沒人交代過他要不要告訴小少爺，他拿不定主意，一忙就給忘記了。

不過，眼下鹿總的情況已經穩定下來，說不說的已經不重要了。

“小少爺你就先回去睡覺吧，夜裡涼，萬一凍着了可怎麼辦？鹿總已經沒事了，明天就能去醫院看鹿總了，先回房間睡覺，好不好？”

鹿見鳴沒說話，沉默了一會兒，抿了抿唇，又道：“鹿燼呢？”

心裡憋着東西，剛才害怕現在又很生氣，鹿見鳴手指不自覺地攪在一起，天發生的事仿佛曆曆在目白，很想找一個人說說話。

現在就算這個人是鹿燼，他也能勉強接受了。

管家可不如他意，勸道：“大少爺忙了一天，累的早就睡下了，小少爺，咱們有事明天說好嘛，你先回去睡覺......”

被管家又推着回了房間，鹿見鳴心中五味雜糧，面對着關閉上的房門，除了生悶氣，還能做什麼？

......

夢裡，男人沾血的臉出現，眼珠灰白鼓起，死死的盯着他。

鹿見鳴又一次被吓醒，心髒劇烈跳動，耳邊是手機震動的聲音，來電顯示——封。

他去抓手機的手遲緩移動，好半天，才把手機握在手上。那頭的人很有耐心，電話自動挂了又接着打回來，勢必要他接起。

做了好幾次深呼吸，鹿見鳴靠在床頭，眼睛閉上眉心擰在一起。他把接通的電話放在耳邊，沙啞出聲。

封肖沉默了一會才說話。

“封泉死了。”

從電話那頭傳來的聲音聽不出情緒，鹿見鳴無法辨别，他是高興還是悲傷。

就算封泉在爛人一個，也是他的父親。鹿見鳴嘴唇動了動，不知道說些什麼。

昨天發生的事超過了他能承受的範圍，他在恐懼震驚中選擇了逃避。理論上來講，這事其實跟他半點關系都沒有。

甚至，他在封泉死亡這件事中，稱得上是一個無辜被牽連的受害者。

封肖隻說了這一句話就沒在開口了，他剛從派出所出來，清晨的涼風吹拂他的臉頰，突然有一種落下一切的感覺席卷而來，這種莫名的感覺包裹着他。

相互沉默了很久，才有人說話。

封肖說：“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