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從他懷裡使勁拽出髒兮兮的小半個饅頭：“就是他，大哥，他又偷我的夥食。”

“給我打！”

“打死他，打死這個小偷！”

被圍着狠揍的小孩身材瘦小纖細，躺在地上蜷縮成一團抱着頭，任由他們拳打腳踢，始終一聲不吭。

謝春慈微微蹙眉，竟看不出那小孩是男是女，估摸着約有四五歲。

他似乎察覺到她的視線而擡起頭來，臉上都是髒污，黑溜溜的眼睛從人群縫隙中望向她，又大又亮。

清風傲月的女修瞳眸漠然，仿佛皚皚雪山峭壁上的雪蓮身披華光，疏離矜貴不似此間人，唯獨眉間淡淡一抹疑惑陡生人氣，令她墜入凡塵。

“仙，仙人……”

黑乎乎的小手努力伸出，似乎想捉住她的裙擺。

細聲細氣的，像是小女孩。

女修看着他清澈的瞳仁，蓦然回神。

“你們幾個，别打了。”謝春慈上前制止，将其中一袋燒餅扔給小乞丐們，“這些東西給你們，這次就放過他吧。”

“哎，是。”

一袋足足有五個，這可比他的命值錢多了。

得了好處的小乞丐們抱着燒餅袋子快速跑了，生怕她反悔。

謝春慈移目至那髒兮兮分不出性别的孩子，雙臂環胸，嗤笑道：“小蠢貨，偷個東西還能被逮到。”

小孩沒說話，黑眼珠瞅着她，沒穿鞋，小小的腳趾頭在仙人視線下羞澀地縮了縮。

他穿的衣服雖然又髒又破，但能看出來原先應是價值不菲的好料子，估計也是哪偷來的。

剩下的那袋中隻有兩個肉餡的燒餅，謝春慈都扔給他，好整以暇道：“拿好了，别人的東西沒偷到，你的東西可别被别人搶走了。”

這小孩和方才那幾名孩童乞丐都是沒有修為的凡人，也不知他多久沒吃東西了，一聞到肉味就眼冒綠光，抱着餅狼吞虎咽往嘴裡塞，幾口就吃完了一個。

給春生帶的東西全分完了，謝春慈轉身準備再買些其它的帶回去。

小孩見她要走，第二個燒餅才往嘴裡塞了小半，連忙停下。

咽了咽瘋狂分泌的口水，忍住繼續進食的欲望，噔噔噔跑到她面前，仰望着她，輕聲說：“仙人，這個你吃吧。”

剩下大半個燒餅露出滿滿肉餡被小心翼翼舉到她面前。

謝春慈意外，“你吃飽了？”

他點點頭，猶豫一下，又搖搖頭，“我想讓仙人吃。”

謝春慈笑了笑，“我可辟谷，你且獨自食用吧。”

買了些其它吃食，那小孩亦步亦趨跟着，謝春慈就又分給他一些，随後就回天玄宗去了。

修士禦劍飛去的身影萦繞在小孩腦海裡，呆呆愣愣盯着仙人離開的方向。

他指着問攤販：“那邊是什麼地方？”

攤販取出剛出籠的大包子，随口道：“那啊，那是天玄宗。”

小孩漆黑的眼球直勾勾盯着那片最高大巍峨的山脈，呢喃自語：“天玄宗……”

他飛快搶了兩個滾燙的肉包子，在攤販的謾罵聲中朝着連綿山脈狂奔，幼嫩小腳被尖銳石子咯得流血不止，一步一個血腳印。

懷裡的包子隔着衣服燙紅皮肉，但是他任何疼痛都感知不到，沉浸在喜悅裡，一顆心撲通亂跳要沖出胸口。

天玄宗，他也要去，他要找到仙人。

他還沒說謝謝，他想親口告訴她。

攤販在後面氣呼呼地罵：“小兔崽子，你進山去就别想活着出來！”

孩童的身影漸漸看不見，巍峨的大山如同巨獸張開血盆大口，吞噬進入其中的人。

而謝春慈，她禦劍飛過天玄宗的護宗大陣時，莫名感覺有些異樣。

身體似是麻痹了一瞬。

那古怪的感覺太過短促，來不及捕捉就消逝。她懷着警惕心來來回回又飛了很多遍，再也沒有出現過剛才的情況。

是錯覺嗎？

謝春慈以為是自己這段時間太累了，不再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