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學校裡賀舟陪我一起去上課、吃飯、自習,可謂是形影不離。
身邊人都說賀舟是戀愛腦,明明我一副對他愛答不理的樣子,他卻被我吃得死死的。
我卻沒辦法向外人澄清,我們不是戀人關系。
賀舟大四那年原本有個可以出國做交換的機會,但因為我放棄了。
楊阿姨就是那時候來見了我一面。老孟的事情對楊阿姨有打擊,但影響甚微,她生活狀态沒受影響,除了賀舟徹底脫離了她的管控。
楊阿姨來找我自然是為了賀舟的事情,但我們在學校對面的咖啡館剛坐了沒幾分鐘,賀舟急急火火地趕過來,站到我的身邊,警惕地和楊阿姨對峙。
楊阿姨大概已經預料到是這樣的狀況,寒心且落寞地離開了。
我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狀态一點點變好的。雖然回不到高中那般爛漫張揚的模樣,但好歹是能認真吃一頓飯,有心思好好過每一天的。
為了紀念這一進步,我開心地為賀舟挑選了一條領帶,這也是紀念他參加工作的禮物。
不過我失眠的症狀一直沒得到緩解,賀舟發現我隻有依靠褪黑素安眠藥才能入睡後,便強迫我把藥停了,每天晚上陪我聊天談心,用這種低效率的行動制造安逸的騙局哄我入睡。
于是我學會了裝睡。
等賀舟确認我“睡着”後離開,我才放心地睜開眼,和一個個深夜對抗。
隻是沒維持多久,我的小把戲被賀舟抓包了。于是賀舟拿來自己的枕頭和我同睡,一夜一夜的過去,我的睡眠沒有得到明顯的改善,但賀舟卻因為休息不足深受折磨。
又一年過去,我也大學畢業了。在譚竹青朋友的建築工作室實習,同事們精神面貌積極,懷揣純粹的夢想,勇往直前。
我觀察着身邊的每一個“榜樣”,學習他們的生活習慣和态度,竭力做一個“正常人”。
但始終不得要領。
我決定放棄掙紮,徹底離開那天,不過是再普通不過的一天。
春暖花開,陽光明媚。
如果非要找個借口,那可能是賀舟為了我又一次放棄了出國深造的機會。具體是個什麼樣的機會我不清楚,當我無意從賀舟大學舍友口中聽說這個消息後,向賀舟求證時,他隻是雲淡風輕地搪塞過去,說自己不喜歡做出改變。我同樣很平靜地哦了聲,話鋒一轉問起晚飯吃什麼。
如果這個小插曲是一根稻草,那它也是壓垮我的最後一根稻草。
我選擇了足夠平靜且體面的離開方式。
那天賀舟加班,打電話囑咐我早點睡。我一個人待在房間裡,等啊等,等啊等,賀舟到家後放下電腦包,第一時間到房間看我。
我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已經沒了呼吸,床邊的地毯上,掉落了一個裝安眠藥的瓶子,裡面空空如也,一粒也沒剩。
我看到賀舟瘋狂地搖晃我的肩膀,我看到他拿出手機撥急救電話的手指都在抖。
我看到賀舟又一次聯系喪葬服務。
我看到他失魂落魄地回到空無一人的家裡。
賀舟已經整整兩晚沒有合眼休息了,而這一晚,他依舊沒有去睡覺的打算。
到家呆坐了一會兒後,他便開始收拾房間。
“東西又亂扔,怎麼跟個孩子似的。”
聽到賀舟突然開口說話,我左右張望一番,随之确定這個房間除了他沒有别人,而他也并非是發現了我跟我說話。
他是在自言自語。
很快,我發現賀舟自言自語的習慣越來越嚴重了。
每天話密得比我沒離開前還要多。
而且賀舟也學會了我自欺欺人的本事,出門遇到不知情的鄰居問起我,他一臉誠懇地說我出國留學了。
不過也有好現象。賀舟接受了集團安排的深造的機會,出國工作了半年。
他的人生苦痛居多,可事業上卻順風順水,升職加薪之路比大多數人要順利。
時間過得很快,每個人都在往前走。
趙嘉卉結婚生子,在商場碰見賀舟一時間都沒想起他叫什麼名字,隻能把他和我聯系在一起,可沒等寒暄幾句,便被在兒童設施上玩鬧的孩子轉移了注意力,急匆匆告别離開。
齊誠垣的婚禮上,賀舟和他感慨着時間之快叙舊時,冷不丁問他還記得我嗎。齊誠垣茫然地回憶了一番,反問:也是我們的高中同學嗎?
這場婚禮距離高中畢業,不過八年。八年啊,想想也确實挺久了。
身邊人來人往,提起我的人越來越少了。
連賀舟自己也不提了。他隻是時常對着我的照片發呆,一坐便是一整夜。
随着年紀增大,公司領導和社區的熱心大媽之中,不乏有給他介紹适齡婚配對象的,楊韻也為他的終身大事着急,可不論大家好說歹說,他永遠無動于衷,早已封心鎖愛了一般。
我看着他的氣質一點點發生改變,看着他三十歲那年依然沒有從我離開的痛苦中走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