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瘟疫。”曲澄言簡意赅,“很嚴重的病。”
他的眼前浮現出許花離世前的樣子,就像他的陽台上養的那棵怎麼看都快要枯死的綠植。
“我已經想好了……就看你願不願意配合。”曲澄眼睛晦暗不明地看了眼傅融景。
傅融景把手掌握成拳敲了下曲澄的胸膛:“你什麼時候變得那麼厲害了?”
傅融景晃得太久頭開始暈起來,臉色慘白地靠在椅子上,曲澄倒是沒法理解他的痛苦。
他道:“你睡覺吧,睡着就不暈了。”
這車破得漏風,外面的微塵都飄進來,這也能暈車實在是曲澄想不到的。
傅融景沒睡着,曲澄反而閉上了眼睛。
傅融景頭暈眼花地聽着旁邊人講話,感覺自己的腦仁都要被晃出來。
身後有個女人小聲道:“現在G區變成這樣,出城的路也沒了,遲早有一天這裡的人得死光。”
接着傳來低沉的男聲:“别亂說話,小心被人舉報了以後連申請生育權的權利都沒有……你聽說了嗎?有人說已經有醫生從主城那邊過來了。”
傅融景其他什麼都沒聽清,就聽見了“醫生”兩個字。
醫生和藥店在G區人心裡實在是太過神聖的東西。醫生能治病救人,他們來了,人就有救了。傅融景想。
曲澄用衣服捂住自己的鼻子,以免吸了太多微塵進鼻腔裡。
旁邊的傅融景睡得東倒西歪,車子開過不平整的路面篩糠一樣震動,他也跟着搖搖晃晃。
曲澄不知道他是睡着了還是昏迷了,趕緊伸手不輕不重往他臉上扇了一巴掌。
傅融景立刻晃着腦袋擡起頭:“幹嘛!幹嘛!出什麼事了?”
曲澄這一巴掌多少有點公報私仇的意味,傅融景臉上發燙,擡眼看見曲澄幸災樂禍地笑,鼻子皺了起來。
他罵曲澄:“腦子有毛病。”
說完意圖閉上眼睛接着睡,試了好幾次,發現頭又開始暈起來,全身上下都脫力,睡不着了。
他有點想他哥了。
“要是這車能停一下……”
曲澄意識到剛剛從傅融景嘴裡吐出了什麼話之後立刻捂住他的嘴。
帶着傅融景在外面,隻能要求他少說話,少做事。
曲澄深吸一口氣四下環顧,車子還在行駛,他這才松了一口氣。
然而這口氣還沒吐完,破舊的大巴忽然一個急刹,生鏽的車子框架再也承受不住重量發出令人心驚膽顫的崩裂聲。
然後他們眼見車子頂上的一腳忽然塌陷下來,駕駛座附近冒出幾縷黑煙,嗆人的氣味充斥車子。
曲澄一個飛刀眼狠狠瞪了傅融景一眼。
這個烏鴉嘴!
這下完了,他還不知道從這裡到關口還有多遠的距離,時間越長就代表變數越多。
包裡的小黑已經待不住了,開始不安分地扭來扭去。
曲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包,根據小黑反抗的激烈程度能看出來它已經在包裡待了很長時間,大概他們現在離關口不會太遠。
曲澄這才松了一口氣。
開車的大車司機拍了拍自己的方向盤,然後蹲下身子檢查,弄得自己烏煙瘴氣地起來,還是沒能修好,最後隻好宣布車子沒法開了,讓大家都下車。
曲澄面無表情地,一拳打在傅融景的頭頂上。
他捂住自己的腦袋,硬氣地回瞪一眼:“曲澄,我們來打一架吧。”
“好啊。”曲澄答應,說完又給了傅融景一拳。
傅融景倒也沒真和他打起來。
他們小時候就打過無數次,曲澄皮糙肉厚,他怎麼打曲澄都沒有一點反應,仿佛絲毫不疼。反觀他自己,曲澄給他一巴掌他就疼得嗷嗷叫。
面前隻有一條路,兩人沒時間等車修好,沿着那條路往遠方走。
曲澄怕小黑悶死,連忙打開包的拉鍊把它放了出來。
小黑探出頭時嗆了兩口微塵,抓着曲澄的衣服翻進他的帽子裡接着睡大覺去了。
因為不知道下了多久的微塵雨,眼前景物的可見度極低,就好像随時都有可能有東西從裡面冒出來一樣。
“微塵雨越下越頻繁了。”傅融景說完擡頭看了一眼天空,“你說這東西究意從哪冒出來的呢?”
曲澄聽他說完,腦海中又一次浮現了上面那片一望無際的沙漠,好像又再一次聞到了那股太陽烘烤沙子的熾熱氣息,又想起某個人。
“從地面上掉下來的吧。”
“你怎麼知道?你又沒去過。”
曲澄咯地一笑:“你怎麼知道我沒去過?”
“你就吹牛吧。你怎麼可能去過!”傅融景翻了個白眼,接着又開始杞人憂天,“你說這天不會哪天突然掉下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