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嬌弱弱的,一身病氣,臉色蒼白。
總之不是個健壯模樣。
生病倒也不驚奇,令他奇怪的是他弟弟的态度。
“怎麼這麼慢,幹什麼吃的?!”他推開客房門,一進去就瞧見文凜坐在窗邊,一邊拿帕子沾水給人擦拭,一邊滿臉怒火地低吼,也不知朝着誰發脾氣呢,肉眼可見的不好惹。
但好似又怕驚動了床上躺着的人,所以刻意收着聲音,壓着情緒。
“這是朝誰發火呢。”文遠一進門就掃了一下整個房間,因為并不大,很容易發現屋内并沒有下人,所以……文凜這是對着空氣生氣?
文凜闆着臉不理他,他誰的氣都生,包括自己的。
昨晚上桑忱身體就已經有點燙了,他也感受到了,愣是沒想到生病這一層,還要等到早上起來,借着天光瞧見了桑忱滿臉通紅,渾身出汗的模樣,這才發現不對勁。
他懊惱于自己的遲鈍,雖然發火也無濟于事,更擾人心态,但他總要找個方法纾解内心的煩躁之意。
怎麼這麼久了怎麼還沒見他們将大夫請過來,是不是過去了好幾個時辰?!
若不是文凜擔心其他人照顧不好桑忱,他非得自己飛奔去,把大夫打暈帶回來不可。
文遠找了個椅子坐下來,不動聲色地打量着躺在床上雙眼緊閉,臉頰通紅的桑忱,心裡有了計較。
以文凜的身份背景,他直率豪爽的性子,交朋友是件再簡單不過的事情,以前也不是沒有将朋友帶回家過,但是那些人都沒有眼前這個……特殊。
他能看出,文凜的擔憂是毫不掩飾的,急得額頭上起了豆大的汗珠,神色專注,任誰來看都能發現他現下的情緒已經不受控制了。
如果文遠沒看錯的話,他弟甚至拿着手帕沾水在給那孩子擦臉。作為一個少爺,文凜從小隻有接受别人伺候的份,就不可能,他也沒見過,這麼貼心精細而又小心翼翼地伺候着一個外人。
就連文遠生病的時候,也隻得到了對方的一句别别扭扭的關心。
貼身伺候?這輩子他想都不用想。
文遠是帶着任務來的,但他也知道若是現在提起叫文凜去讀書的事情,恐怕兄弟倆立時就要吵起來。
而本身他覺得以文凜的性格,就算被押去書院了也不會好好念書的,那是性格決定的,外人輕易無法動搖。
問題不大,就是事後得去祖父那邊解釋一下。
哦對還有給文凜換伴讀這件事,也得順便說一下。
他對桑忱的印象不深,隻見過一面的交情,自然也不會如同文凜一般着急,甚至還在思考一些别的事情。
索性今天也沒什麼要緊事,他就姑且待在這裡看看好了。
若是……
他的思緒被門外由遠及近、淩亂的腳步聲打斷。
是下人帶着大夫匆匆忙忙地過來了。
那大夫一看就是被強行拉過來的,衣衫和頭發都有些淩亂,甚至還是文遠老熟人。
楚修年。
文遠坐在客房的椅子上,悠閑地喝水,跟屋内的緊張氣氛格格不入,看見來人,他甚至還有閑心打了個招呼。
文凜以前但凡受傷磕碰,都習慣于去找楚修年看病,一是熟人信得過,二來就是楚修年收費一般不問他要,會去找文遠。
是個完美的免費大夫。
久而久之,文凜就養成了但凡是病,不論大病小病都找楚大夫的習慣了。
——反正不要錢。
早上被一群人堵在家門口的記憶仿佛就在剛剛,楚修年不想回憶自己明明沒去醫館卻被文家下人找到并拉着他強行一路疾跑趕過來的心路曆程是什麼樣的。
隻能說,下次再給文凜看病。
得另外收費。
太折騰了。
不過,從知道是文凜找他的那一刻起,楚修年就知道一定是桑忱。
昨天他給桑忱看過,那孩子身體太過虛弱,數年沉疴積壓,都用不着吹涼風受寒氣,情緒起伏波動稍大一些,都能立刻生病。
楚修年緩了緩,上前去給桑忱摸脈,這孩子胳膊瘦小,青筋在白嫩的皮肉之下十分明顯。甫一轉頭卻看見文凜的眼神一直盯着他和桑忱接觸的手掌心,直勾勾的,好像是要将他的手盯出一個洞來。
楚修年:“?”
什麼個意思,嫌棄他,他分明出門才沐浴潔手過的!
昨天他給桑忱看病的時候,文凜還沒這樣緊繃,一天過去了,發生了什麼?
楚修年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半晌,他将桑忱的胳膊放回被窩,歎了口氣,果然。
“是很常見的發燒,但是……”
文凜讨厭聽見但是,一般這兩個字後面總是會跟着他不樂意聽見的消息,煩人至極。
楚修年看着文凜的眼睛,從他黝黑的眼眸裡頭看見了焦急,擔憂,懊惱,卻還有鎮定。
雖然他跟文遠同歲,長文凜許多,但是從沒有将他當成小孩子看過,這可能也是他身為文遠的好友卻還能受文凜待見的原因吧。
他歎口氣,“我昨日跟你也說過,他的病是從娘胎裡帶出來的,無法根治,平日與常人無異,可是稍有受涼,便會引起發熱。”
某種意義上,這種甚至不能稱作是病,隻是算容易生病,桑忱的身體抵抗風霜抵抗炎熱的能力要比常人差許多,如果要避免,需要有人時時刻刻精細注意着。
十分麻煩。
文凜卻像早有預感一般,他點點頭,“我要怎麼做?”
他早就知道自己撿回來的月亮脆弱得一陣風便能刮走,可是那又如何,他給他築起高高的牆,使他不再受風吹雨淋。
不就行了?
“目前隻需要拿藥,但以後就得好好注意了,不能受涼,當然太熱也不行,不能有太大的情緒起伏……”
文凜認真地聽着。
隻要他想,他可以輕易記住任何事情。
背不下來詩書隻是因為他不樂意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