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凝迫于淫威,就湊上去:“胳肢窩有點像草莓加櫻桃的味道,全身胳肢窩底下味道最大,頭發縫裡其次,就甜絲絲的,有點像吃完某種雪糕糊手上幹掉的味道。”
大馬猴狐疑:“甜?要不妹妹去查查血糖,像甜得發膩的奶油蛋糕。”
林愈合突然從背後摟住倪旖,頭擱脖子上,剛從體育館一路奔波,一身汗怕弄髒她,剛想掙紮,她來了一句:“你好香啊。”
倪旖躲躲,又怕她覺得見外,趕緊找補:“是洗發水和沐浴露的味道吧。”
林愈合鼻子埋她脖子上吸了一口:“不是,就是體香兒。”
“腌入味了?”大馬猴躍躍欲試,隻是被甄凝瞪一眼就悻悻。
“不是爛蘋果味兒。”林愈合湊她胳肢窩聞兩下,“血糖正常。”
“這種味道感覺上甜絲絲很好聞,但是聞久一點就很膩,很惡心那種,甜膩得像劣質糖精一樣。”甄凝躲了躲,離太近嫌膩歪。
“你才惡心。”倪旖照她小腹就一肘擊。
甄凝直接悶哼一聲。
“你咽口水聲音有點大。”甄凝衢幽幽道,見林愈合一臉享受。
“那叫有點嘛?她咽下去一泡痰呢。”大馬猴同款語調。
林愈合笑得怪不好意思的。
“就你這樣,你覺得你能沖刺燕兆嗎?”數學老師俯視着座位上大馬猴。
教室萬籁俱靜,所有人吞聲屏息。
在全員都抓心撓單等待成績時,老師卻發現大馬猴在本子上塗鴉解悶。
大馬猴見狀擡眸迷糊道:“老師,我沒說要沖刺燕兆,能上頤大就行。”
“哪個專業啊?”數學老師笑臉蛇蠍心腸此刻。
“與其去幾個瘋人院被競賽生狂虐摩擦,不如在光華維持學霸人設。”大馬猴倒是想得開,面子裡子好歹得占一個,繡花枕頭面子上得過得去就成。
“那林愈合上學你不陪着?”數學老師格外意蘊。
“她想考艾利斯頓商學院,就那流星取景地,我才不陪着,她努力來陪我,咱倆都得往上走的,不存在誰要遷就着誰。”大馬猴很認真。
林愈合臉頰绯紅,要是走競賽加分早就能上那地方,可想陪着他一起念大學的。
數學老師笑笑,一副儒雅做派,用手推了推眼鏡,不鹹不淡地問:“我倒想問問,你畫的畫跟考大學有什麼關系?能不能告訴我,你畫的是什麼?”
“好的,是鳴人!”大馬猴精神抖擻,還将自己的大作展示一番。
一瞬間,教室四處響起“噗”的噴笑聲。
鳴人是《火影忍者》裡忍者少年。
“……”數學老師沉默兩秒,禮貌性點點頭,“眼光不錯。”
這場景别提多滑稽,别讓人憋笑得厲害,一個個捂肚子趴桌面裝死人。
數學老師一瞥,林愈合桌面很明顯就不是與數學有關的書籍,密密麻麻全是字,一好奇,就望過去。
林愈合很明顯就做賊心虛,死死捂着書籍,視死如歸都沒她眼神堅定,到底要給女孩子留點自尊,便開玩笑道:“多少年過去了,難道你們這群oo後高中生還流行安意如和白落梅?”
林愈合懵懵懂懂道:“是人類的名字嘛?”
“算是吧。”數學老師敷衍道,心隐隐痛,代溝如此深重,這兩位都是時代的眼淚,隻能轉移話題感慨道,“你們用什麼擦的黑闆,這麼幹淨?”
“幹的濕抹布。”二次元受不了嘀嘀咕咕講廢話,蹙眉打斷,聽着教室衆人微微錯愕,便解釋,“潮而不濕,擰不出水的虛假幹燥狀态。”
“你跟老師道個歉。”林愈合扶着額拽他衣袖提醒着,“領導可能本來無意要找你麻煩,但你肯定是存心想讓他不痛快。”
“别躁,朋友,心态放平。”大馬猴在林愈合斜對面,姿勢特清奇,筆下畫筆橫撇豎折動作狂得幾乎都要飛起來,嘴裡卻風輕雲淡。
“……”林愈合把桌子往後挪挪。
及時和智障劃分界限。
“意外總比想象的先到來,但是我們可以調……操!調整個,這紙比你生命還脆皮,沒扯它就裂了。”大馬猴小聲嘀咕兩句。
林愈合直接踩他腳。
他倆後排打鬧,鬧出動靜。
數學老師停頓粉筆很生氣地在講台上說:“你倆閑的啊?”
到底是有段子手天賦的,大馬猴笑嘻嘻解釋:“但少閑人如吾兩人爾。”
“隻有倆人打鬧,很和諧啊。”林愈合沒敢反駁,隻是偷偷嘀咕。
數學老師在課堂上長歎:“南村群童欺我老無力。”
都這麼說,那屁孩子還不收斂,嗓門大得對面樓層校長辦公室都聽得着。
“靈桓啊,來,别吵了,你一吵我就把你揪出來,你一個人耽誤大家一分鐘,全班三十個同學,那就是半小時,你一個人耽誤大家快一節課啊。”數學老師隻好這樣威脅着。
“……”大馬猴被林愈合踹一腳,疼得直皺眉,還顧着頂嘴,“在同一空間維度下,單體時間不可重複累積計算。”
“再說一遍。”數學老師氣死,下去就扒拉他胳膊。
大馬猴勇敢無畏:“老師,那這節課别上了呗,都耽擱了。”
數學老師滿臉怨氣:“翅膀硬了。”
大馬猴肩膀一抖,把他手抖下來,倔強道:“不要碰我的翅膀。”
數學老師默然兩秒,跳過這茬,淡淡帶着壓迫感道:“這次聯考啊——”
全班都緊張。
大馬猴挺煩這種故弄玄虛,故意咳嗽兩聲,不高不低以最引人注意方式喊了一聲:“老師,你幹嘛穿老頭背心。”
數學老師成功被帶跑偏,憤憤不平扒拉衣裳:“哪有?”
大馬猴這時非不按套路出牌:“一句話讓儒雅老師為我脫衣裳。”
“……”數學老師就無語。
哄堂大笑,隻不過,氣氛一直繃着緊張勁兒。
老師就愛這種欲說還休感,考試後發卷跟娛樂大師似的,掌控緊張氣氛。最後演變成一種娛樂方式,跟脫口秀似的發懸念,搞互動。
“咱們班就兩個滿分,不是班長,也不是課代表,學委你看,誰像?”
學委徐浣若不敢說話。
“最讓我難過的事,數學哎,你們哎,其中有人沒到優秀,這樣的考試都不過優秀線,不想念書别念了……”
優秀線是135,按照總分百分九十成功率。
但是這個班級得上140。
啰哩巴嗦半天,才念成績。
念成績,名字和分數間得隔一段時間,跟表演似的,很恐怖的停頓。
“徐浣若——”數學老師看一眼,停頓兩秒,“145。”
就跟剛算出來似的。
徐浣若微愣片刻。
明明沒錯,應該滿分?
步驟扣分?還是知識點遺漏?
為什麼要差五分才滿格?
差一分遺憾,差兩分微微釋懷,差三四分無所謂,差五分讓人心驚膽跳,五分啊,一個選擇題的塗改或者填空數字變更就可以圓滿,為什麼?
徐浣若越想越激動,淚如雨下,較勁一樣地死盯着面前那考卷,繃緊的身體微微顫抖,果然是道唾手可及的題。
徐浣若是鎮上狀元,是她那地方的驕傲,是被市裡破格錄取的,很早就清楚來到這裡讀書肯定會有很多是比不上别人的。
智力、思維、勤奮……都不如。
熬兩年,這學校絕大多數苦難,落入她眸子裡時,都早已細微到無聲的。
可這次考試是分班第一科目摸底。
成績高會在老師心中留好印象。
可……徐浣若死低頭。
她的怒火在胸中燃燒,她此刻無比希望這種力量能得到激烈蔓延,但又熟稔意識到對這種力量的恐懼,她隻能無聲無息地平靜煎熬,因為沒有能力讓怒火爆發,她害怕憤怒,害怕憤怒帶來的後果,還不如按兵不動,讓憎恨不斷滋生。
“那誰,”數學老師揮揮手,微帶凡爾賽,“我以後就不多費口舌。”
不是放棄,是沒必要。
丁戈晖每次就跟一鍵滿分機器似的。
徐浣若這些詭谲想法都屬于她自己的,現在藏人堆裡,明明翻江倒海的努力變成别人眼裡太清太淺,以至于她覺得死都不會留下什麼痕迹。
奇了怪了,大家夥兒都是十七歲,怎麼你全都矚目,我全都踉跄呢。
為什麼呢?因為笨嘛。
徐浣若隻是難過,天賦這東西比女娲補天那道縫隙還難填補,無法彌補。
“林愈合,”數學老師停頓兩秒,呃兩聲跟要死不活老蟬似的,“131。
“你喜歡哪個老師?”大馬猴說小話,“重排,咱都更換老師啦。”
“那你喜歡你那社團領導?”林愈合就一白眼吐槽,馬不停蹄物理刷題。
“林愈合,你拖咱班後腿了。”數學老師冷臉,盯着說小話的兩人。
林愈合最煩這種老生常談的經典PUA,不高不低用講台上那位能聽到的聲音嘟囔着一句:“什麼都拿平均說事,什麼叫拖了班級的後腿?可笑,班級又不是狗,還分前腿後腿的。”
“林愈合!”數學老師胸腔被刺激得疼,擡手揉揉,随口立馬後悔。
林愈合收斂着,怕這老師暴斃,她暫時還不願意擔負氣死授課男老師的輿論壓力。
大馬猴來了勁,替林愈合仗義執言:“平均數線怎麼來的你這教數學的還不知道麼?”
林愈合一胳膊肘砸過去,狠狠道:“就你事多。”
大馬猴懵逼。
“關你屁事——”林愈合睺一眼。
數學老師自知失言,便給小孩子台階下:“也是,總不能都在平均數線上,除非咱班隻有一個人,那人考鴨蛋都是平均數,還可能是中位數,或者,衆數。”
哄堂大笑。
這事也算結束。
數學老師其實挺不屑他自己的,教師是一個極其簡單枯燥的循環性工作,隻要教材不改,就永遠輪回,三年為期,翻來覆去炒冷飯,連活躍氣氛用的三流笑話都一樣,包括剛剛平均數笑話。
他隻能竭盡全力跟小朋友們好好相處三年,可這樣也不免時不時在無意識狀态下走上自己最看不上的教育道路,以上位者姿态指指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