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倪旖微微聳泣。
“是鬼畜視頻鬧的?”蔣商鑒猜測道,畢竟大心髒突然遇着事,就可能這原因,被人嘲笑迷糊沒腦子,得反駁。
“好多人羨慕我的天賦,可他們并不知道,我沒那麼想要。”倪旖可是能連續加個一周班熬夜,就算腰酸背痛牙龈出血扁桃體發炎,全身都不舒服。
就算每天靠咖啡半死不活地續命。
人生格言就是,你讓我難堪委屈不痛快,我便也卯足勁兒地惡心你。
可是個人就會情緒崩潰。
她沒法面對自證佛裡佛氣地說了一通,顯得多麼寬仁豁達,女菩薩似的。
有時,她需要每天花18小時實驗。
人們卻用天才兩字埋沒她的努力。
蔣商鑒的手很是幹淨修長,骨節分明的手指慢慢擦拭她眼淚。
白皙的手腕随着擦拭動作從白大褂實驗服潔淨的袖口中露出些來,襯着手背青色血管,煞是好看。
蔣商鑒指節經常擰試驗制劑,中指内側指腹覆着一層微微發硬的薄繭,但手背的肌膚卻細膩如絲絨。
倪旖簡直着迷于這樣的手,有一種經實驗狂上進幹活後愈發成熟的美感。
就欣賞這種聰明努力的男人。
“師哥。”倪旖輕輕道。
“嗯。”蔣商鑒沒說安慰話。
她都懂。
她隻是想偶爾發洩。
“穿無菌服吧,咱把實驗做好,明早再走,可以嗎?”倪旖想騙個免費勞動力,今晚任務有點重,各種試劑檢驗很麻煩,還要刷瓶子,他在,好歹減輕點。
“不太好。”蔣商鑒拒絕。
倪旖微蹙眉明白其中瓜葛,擡頭指指頭頂,輕笑道:“師哥,有監控。”
那明明是煙霧器!
哪家監控在更衣室?
“你先去,我穿無菌服。”蔣商鑒特怕瓜田李下說不清,可倪旖有本事,真想搞他,也不差瓜田李下這點嫌疑。
“行,快點。”倪旖交代後穿戴無菌服去緩沖區消菌走廊風淋沖兩圈按正規步驟将操作台用紫外線殺菌半小時,将試劑管移去,隔玻璃旋開矽膠瓶蓋。
她好快樂。
最主要的是,這是件不應該的事。
于是她就更為快樂了。
聽着電梯滴答等着他。
“到哪步驟了?”蔣商鑒輕聲問。
“自己看。”倪旖懶得理他。
一般幹活時懶得說話分心。
也怕污染樣品。
蔣商鑒也便陪着,聽着她指揮。
“你搞WB,我内參總弄不齊,兩邊H3比中間稍微濃一些,跑膠或敷抗體有問題,達不到target敲降結果。”
倪旖給他布置任務。
挺基礎的分子生物檢測法。
“好。”蔣商鑒取兩塊提前滅過菌的幹淨1.5闆子夾好再制膠。
倪旖也沒嘴他,都是專業的。
也不知過多久。
隻聽見冰箱嗡嗡運行。
倪旖眼睛都快瞎掉,看熒光顯微鏡好痛,連腰都酸得像被小蟲咬了似的,酸麻,僵硬,一擡眸,看着電子鐘表。
都淩晨一點。
該睡覺了。
“你在看什麼?”倪旖眯眼睛摁着腰窩走到他面前,看着他問。他的嗓音低沉着,聽上去有些啞。
蔣商鑒說:“導原文件。”
“哦哦。”倪旖眼神呆滞。
蔣商鑒湊近了看他的眼睛:“你不是在夢遊吧?”
“重複一次,你呢,有沒有暈乎一秒調錯試劑量。”倪旖嘟囔抱怨。
“我還行。”蔣商鑒雖是疲憊,但眼裡全是滿足,冒着小金光那種興奮。
“師哥,抱一下吧。”倪旖故作輕松張開雙手,“讓我吸吸歐……”
蔣商鑒上前。
俯下身。
抱了滿懷。
說到一半的話戛然而止。
倪旖一愣,腦子差點宕機,半晌,才從迷迷糊糊狀态清醒,摟好幾分鐘才慢半拍放下手去摟他,鼻間都是那股皂角味道。
在那一瞬間,倪旖真的想哭。
幹活勤奮的男人最帥。
雖然有點傻乎乎的,但身上有着十七八歲的青澀抽條感,也有着超乎同齡人的成熟,兩種風格矛盾又迷人。
男主似的。
蔣商鑒說:“好運給你。”
倪旖垂眸時眼皮有些笑意,還帶點倦意咳嗽兩聲道:“師哥,咱關通風設備睡覺去,你跑一天還撐着做實驗,明早得腰痛。”
“倪旖,如果接受,我需要付出什麼代價?”蔣商鑒撐着懶腰,淡淡道。
“娶我。”倪旖直接看門見山。
“……”蔣商鑒呆若木雞。
“這麼說,我需要個男朋友,因為家裡到一定年齡會安排竹馬哥培養感情結婚,我日子到了,得抗争。”
“……”
“我家主商,估摸着跟政軍聯姻維護權勢,有句話很有意思,小家庭捧出來的大少爺比大家族出來的小少爺難伺候,我都不想沾染,不樂意伺候人。我不想結婚的,人一結婚就開始走下坡路。”
“……”
“你呢,沒啥威脅,我得自由,還能接管企業不被強制邊緣。箴箴暫時沒繼承想法,但結婚那老婆會分資産,我daddy要死了,我要管着,怕嚯嚯幹淨。”
“……”
靜默片刻後,蔣商鑒清晰聽到倪旖好像輕嗤了一聲。
“你是單身,也幹淨。”
這是什麼語氣?
蔣商鑒莫名聽出了一股“你可真垃圾啊這麼多年還是童子”的嘲諷意味。
“幹淨?”蔣商鑒沒忍住道。
“我們都研究生物的,多少了解些神經學,腦中多巴胺在神經鍵中釋放,造成快感,在老鼠腦袋上埋個電極,再給它個高潮摁鍵,它會一直摁到死。”
倪旖輕描淡寫道。
“……”蔣商鑒腦子嗡嗡的。
“你和老鼠的區别就是無法在視丘下部置入電極,所以伴侶出現啦。”倪旖聳聳肩,擡眸眼裡全是冷靜。
“我是人,可以控制欲望啊。”蔣商鑒反駁她強盜理論。
“自我刺激實驗,哺乳類不說,鳥類和魚類也有這種現象,你難道超脫三界之外?”倪旖歪腦袋好奇問。
“……”蔣商鑒啞然。
“你去嘗嘗吧,食髓知味,老鼠都不拒絕,你會拒絕?”倪旖嗤然一笑。
“……”蔣商鑒面色擰巴。
“嫌雞髒,我可以用電極刺激你腦部下丘體達到自發性知覺經絡反應,俗稱顱内高潮,跟那個巅峰感覺類似,試試?”
倪旖将口罩拉下懶懶打哈切。
“你到底幾歲啊?”蔣商鑒感慨。
“疲倦中年人時期,40到49歲之間,”倪旖無奈解釋,“心理年齡測試弄過一次。”
“确實。”蔣商鑒贊同點點頭。
倪旖擡眸片刻,輕聲道:“還有,我喜歡你。”
倪旖真的還在耍心眼子。
阿倫森效應導緻認知偏差。
讓他迷糊。
“……”蔣商鑒嘴角抽搐了下,把她的腦袋推了回去,“我沒興趣。”
蔣商鑒不喜歡倪旖跟他在利益上耍心眼子。
她大可以直接表白。
他想,會同意的。
“我跟你談利益,你跟我談興趣?你再考慮一番,我隻是跟你簽合約,把你定下來,以後隻許我撩你,懂嗎?”
倪旖喪失興趣,淡淡道。
“特地挑我?還是随便?”蔣商鑒很在乎這種感受。
“偶然下必然。”倪旖說得好聽。
蔣商鑒歎口氣道:“大街上随便找個人照顧你不都行?”
“大街上找不出跟你一樣好看的男人啊。”倪旖攥着他衣角将通風設施關閉,打着哈欠去緩沖間換衣裳。
“……”蔣商鑒微蹙眉,将無菌服脫掉,“聯姻現在還存在?”
“不然呢?你吃穿用品牌,一翻,公主少爺都很小就培養感情,在父輩有限民主下苟活,他們痛苦于喪失自由,外人卻歌頌青梅竹馬終成眷屬。”
倪旖背手将繩解下,脫下手套清潔幹淨後撩撩劉海,累得虛脫。
“那不聽勸?”蔣商鑒怕她作死。
“自食其力。”倪旖美化結局。
被踢吧踢吧離開自己謀生。
不是大富大貴,簡單粗茶淡飯。
“好誇張。”蔣商鑒臉色微變。
“吓你的,你不幹活,那你還有臉享受家族榮譽,都有代價。”倪旖說起這些,臉上是涼薄和冷漠。
蔣商鑒将實驗服搭挂件扣上,斜斜靠在門闆,微帶倦意啞聲啞氣道:“那如果我答應,你會怎麼安排我?”
“安排?”倪旖微帶笑意,“蔣商鑒,我會……愛你。”
那個愛字刻意壓低。
流連于唇間。
蔣商鑒被說得一愣一愣,連心髒都跳動極速,就像感受到她眼裡熱情,屋子正向晚風傾瀉賓客,冰箱運行聲像皮球似的彈來彈去。
“逗你的,”倪旖見他臉頰通紅,便爽朗笑道,“我需要你擋擋我的聯姻對象,愛我,不需要。”
愛一個人,當然不能先說。
吊着,撩着,勾着,就是别簡單說出口。
“我可以理解為,這是你對對于更弱勢生命的支配與拆解,是一種廉價且易得的精神供應。”蔣商鑒淡淡道。
“這麼理解也行。”倪旖沒生氣。
“可我有自己的精神追求。”蔣商鑒算是委婉拒絕。
“你不是堅定唯物主義者?”倪旖笑得雞賊。
“是啊,但不是唯物質主義者。”蔣商鑒知道她言外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