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百舟的第一反應,是報警。
可是溫連青的身份如此敏感,他真的能報警嗎?
讓他的下屬們知道,溫連青以後還能繼續在聯邦警局任職嗎?
林百舟沉默了一下。
溫連青卻不給他反應的時間,笑起來,眼淚混着血液在白皙的臉上一點一點往下淌着。
林百舟從早上知道自己的死訊,中午和赫爾曼大吵一架,晚上看到溫連青像個精神病患者一樣癫狂的模樣。
見識過大風大浪的林百舟的心理承受能力還是到了極限。
“你來見見我吧,林哥,你一向最心疼我,别看着我去死啊。”溫連青的聲音聽起來太可憐了。
林百舟道:“我找一個人去幫你。”
溫連青笑起來:“你不來,我不會給任何人開門的,你要看着我死嗎?那挺好的,我的這條命現在就給你。”
這樣聽起來像極了威脅的話語,卻被溫連青說得輕柔誠懇。
他說着,為了證明自己不是開玩笑,把通訊器往地上一丢。
攝像頭照出他的穿着白色睡衣的身形,他彎下腰去撿被他丢在地上的水果刀。
失血過多使得溫連青判斷力出現差錯。
他想去拾刀柄,發白的手卻在眼前一晃,緊緊攥住刀鋒。
又是一潑血順着掌心流下來。
溫連青感受不到疼痛,冷靜的把不聽他使喚的刀重新丢回地上,跌跌撞撞的要去找新的兇器。
他腦子看起來已經壞掉了。
看了太多的血,林百舟現如今看什麼都成了紅色。
他也想不起應該找誰去幫助溫連青。
溫連青此前與林家堅決的決裂了,林百舟知道他和林自嶼的關系已經落入冰點。
林百舟心裡明白,如果心軟去見溫連青,溫連青就會得逞,知道這是他的軟肋。
他又要重蹈覆轍了。
可是林百舟無法忽略溫連青哭着祈求的聲音。
他無法心狠地挂斷電話,任由溫連青自生自滅。
林百舟不知道他怎麼可以一邊痛恨溫連青,一邊不能坐視溫連青傷害自己。
他的确想和溫連青撇清關系,從此分道揚镳,卻願意溫連青好好生活,幸福也沒關系。
林百舟實在不忍心,叫停溫連青冷靜地自虐行為:“你在哪,我去找你。”
溫連青沒反應過來,蹲下來看着被他丢在地上的攝像頭,遲鈍地理解着林百舟的話。
林百舟沒有挂斷通訊,叫上攬客的懸浮車,報了他曾經去過一次的溫連青的家。
他上次去,是剛剛知道溫連青還活在這個世界上。
他心裡的憤怒遠遠小于高興。
于是他可以忍耐溫連青為了複仇暫時和林自嶼在一起。
現在去,林百舟心裡什麼也不剩下。
面對着一盤亂麻,做什麼都隻能感到深深無力的狀态,林百舟心裡甚至生發了一些絕望。
林百舟在離門口還有五十米的地方叫停懸浮車。
獨自下車,跑到溫連青的家門口。
不出所料,溫連青正穿着一身沾滿血迹的純棉睡衣站在門口,滿臉幸福、滿臉微笑地等待着林百舟。
林百舟和剛剛接到通訊時毫無準備的狀态不同,他快步走過去,拎起溫連青的領子。
他上下掃視,看着溫連青身上的傷口。
溫連青失血過多,人太迷糊,大概在出門的過程中,摔過幾跤,身上青紫的瘀血都有好幾處。
除去讓林百舟看着不忍的幾道深深的長刀口,其他地方沒有什麼出血點。
林百舟稍微松口氣。
溫連青的手冰涼刺骨,卻使盡力氣,要去攀林百舟的手臂。
林百舟拎着低他不少的溫連青,往洗浴室走。
溫連青平日還挺懂生活,浴室很大。
大理石瓷磚上,卻存留着不少被水稀釋過的血液。
林百舟腦子嗡嗡的,他不懂為什麼溫連青要這樣傷害自己。
怒氣讓他手上帶着幾分強硬,他倉促的用水沖洗過一塌糊塗的浴缸。
溫連青很興奮,要和他說話。
“你來啦,要喝茶葉嗎?”他說着又懊惱着後悔,“诶呀,忘了你雖然說華裔,但是不習慣喝純茶葉了,可是我們家又沒有其他飲料,我出去給你買。”
林百舟把他摁進浴缸。
溫連青一道道傷口的手臂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死死抓住林百舟的手。
林百舟不和神經病一般見識,他調整一下呼吸,盡量讓自己的聲音平和一些,“我出去給你找治療儀,溫連青你先松手好嗎?”
溫連青看起來一點不願意,甚至不停想從浴缸中站起來,要往林百舟懷裡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