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改變了嗎?你一副溫婉乖巧,可府中人的成見不會因為你一點點的裝模作樣就放下他們的偏見,你什麼都沒改變,你連那副乖巧勁都是裝出來的!”
虞百天就這樣輕飄飄戳破了虞晚這些年的裝模作樣,毫無用處。
書房内陡然安靜,氣氛略有有些凝重,便聽一記重重拍響,虞百天一掌重重落在桌上,臉漲的通紅。
”沒錯!就是因為你們是妖啊!......我懦弱,自私,在意玄妖之成見,可誰沒有成見!我愛欲妖?對,我愛,我也好色,我在意面子和名聲。”
“可人活一輩子,誰不是靠着這點裡子面子活,你說我有對玄妖有成見,可誰不是對玄妖成見,我不是那個聖人,那些所謂的聖人仗着自己知道什麼,就說我自私,好面子,可事情落在他們身上,誰又能免俗?他們會比所有人都快,跟着衆人而放棄,不會成為那個衆矢之的!這個世界本就是成見世俗堆起來的規則,你,雁綏,藍柯都有本事打破,可我不是,我修為低,名氣小,眼看虞家就要落于其他世家,隻能靠着朝廷上混着官位才能保住一家老小的開銷,靠着這點子面子和名聲,才能讓虞家依舊是捉妖世家之一啊!”
“你以為你是什麼好人,晚兒啊,你妖,像妖,你比誰都更自私,都隻在乎自己!當年雁綏被撿回來,你是為了什麼,你是為了讓家裡人認為你善良,能接納你,隻有雁綏那小子傻巴巴信了你!你說什麼要改變偏見,可你難道不享受那人怕你嗎!”
虞晚被戳中心思,神色不見心虛,就像父親說的,她當初帶雁綏回來,就是為了讓府中人覺得她向善,不是妖邪,能改變他們的看法,可惜也是一樣毫無作用。
父女倆人從未有過争吵,她們甚至都沒好好說過幾次話,每次都是虞百天落荒而逃,兩人甚少情緒如此對立,虞晚是意外,可卻有種奇異的感覺,就好像她終于能和虞百天多說幾句話,可惜這願望倒是靠彼此傷害達成了。
“我何嘗不想喜歡你,可你偏偏是半妖啊,不是個純粹的人,你哪怕是個殘疾,我也能頂住所有壓力,隻要你是個人,是個所謂的同類人,我都能說出一句,就算我女兒是殘疾,我也能養你一輩子,可是呢,那些知道虞家的官員,當年在懷疑你是半妖後,對我各種奚落,找把柄,對朝廷參奏我,我是個沒用的普通人,我對抗不了他們高官厚祿,我不行啊,我廢物,你怪我,我怕你,此去,便也見不到了,你我都能輕松一點。”
說完這話,虞百天終像個卸下一口心氣的人彎了腰,緩緩坐回了凳子。
虞晚微微動了動唇,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偏頭望向窗外的月色,半晌才道:“寒酥燈會開始了,雁綏還在等我。”
虞晚轉身走出書房,擡頭望了望天,漆黑的天色,枝頭壓着的厚雪,似也壓在她的心口,悶悶地難受。
寒酥燈會一向熱鬧,人來人往,虞晚緩步走着,并未着急尋雁綏,畢竟他一向會主動來自己。
“阿姐!”
虞晚剛劃過的念頭,便聽一聲清脆朗聲,擡頭望去,雁綏就站不遠處朝她招手,随後朝她奔來。
虞晚總算能看見少年明亮的眼中隻是她的身影,一直都是她。
虞晚腦海中突然回想起書房中,父親說的話,隻有雁綏那小子傻巴巴信了自己是個良善之人,是真心撿他回去。
是了,她就是這樣,自私,冷漠,又偏執,她想要所有人對她放下偏見,其實隐隐心底又享受别人對她懼怕帶來的快感。
可哪又如何,輪不到别人來改變她。
“阿姐!你...怎麼了?臉色不太好,是不是不舒服?”雁綏眼中帶着擔憂,眼睛緊緊盯着虞晚,生怕她有哪裡難受。
虞晚沒回應,望着眼前的少年,心底隐隐有種想法要破土而出,若是,若是......隻看着她,隻在乎她,不管她是什麼樣子,都不會棄她,厭她的人,是不是隻有雁綏?
“雁綏,你可願......”虞晚緩緩張口,她想問雁綏願不願意跟她一起去萬道宗,永遠陪着她,永遠和她在一起。
可這個念頭剛起,腦中突然閃過那夢中之景,雁綏滿臉血污,氣息微弱,被‘她’一腳踹下天絕崖,肉身之軀被下面的尖銳石棱穿刺。
“怎麼了阿姐?”雁綏不明所以,忍不住牽上虞晚的手安撫。
“你可願......跟我一起去萬道宗?”
虞晚這句話在嘴邊過了又過,還是被她吐了出來。
雁綏眼中迸發出驚訝,随即化作點點喜悅閃動着光:“當然!我以為阿姐不願意我跟着,但我也早就收拾好了包袱,要跟着阿姐一起走,萬一那藍柯在路上欺負你,我到時候就揍他!”
和夢中一樣,就算虞晚沒有主動開口,雁綏依舊要跟着她,陪着她,隻為小時候把他撿回來嗎?
虞晚輕笑一聲,點頭同意:“好,如果他欺負我,你就揍他。”然後她來殺。
雁綏啊,你一定要一直這樣,隻看着阿姐,隻在乎阿姐,就算将來阿姐成為那所謂的滅世妖女,你也要站在阿姐這邊,所以,永遠不要知道真相,不要知道當年把你帶回來的真實目的。
虞晚眼底蘊藏無人能察覺的占有欲和偏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