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文清有數,低聲訴說自己做好的萬全準備,絕對讓黎一鳴滿心思隻有讀書的份,沒時間挑刺找茬結交人脈。
蔡青苗滿意。
兩人慢慢悠悠的趕往設好的考場。
瞧着不管什麼身份的蔭生都老老實實在答題,沒有打瞌睡的,翹着二郎腿嘚瑟的,大逆不道在卷子上畫烏龜,掏出孔子神像臨陳磨槍祭拜的……
不由得欣慰點頭。
這一屆蔭生都是乖崽啊!
感慨着,蔡青苗眼神落在自己重點觀察的高徒黎一鳴身上。
見人濃眉大眼,身量魁梧,活脫脫武夫胚子。但卻是奮筆疾書,面帶自信,也透着文人風韻。
點評着,他暗暗籲口氣,沖白文清一個眼神示意,讓他指指另一個或許可能有點棘手的小肥羊。
白文清手指飛快比劃座位号。
蔡青苗裝模作樣監察一圈,而後慢慢落在了江佑翎左後方。
下一瞬間,他瞳孔都瞪圓了些。
從提筆到下筆,這握筆手腕姿勢江佑翎雖然模仿像,可力量完全沒有。因此提筆落下,落在試卷上是歪歪扭扭的粗線。
是粗線。
能把試題覆蓋了的粗線!!!
但凡一個學過書法的書生都能夠從寫字中分辨出來——此人從未寫過字!
所以目不識丁是真目不識丁?
不是謙遜?
當揣測閃過腦海時,蔡青苗擡手摸着心口的銀票,側眸看向白文清。
白文清緩緩望天。
他也沒想到江家那麼實誠啊,說目不識丁就真目不識丁。
敏感察覺到身側兩位大人微妙的情緒變化,芯子裡二十八歲的江佑翎竭力繼續僞裝不會寫字,隻虔誠的認真畫直線。
他權衡過了,靠血脈靠錢當蔭生是光明正大寫進律法規章制度裡的。因此他沒必要寫幾個字作弊,免得被人找茬。
因為他右上方的那個哥們,後腦勺都似長了雙眼睛,帶着仇恨的目光盯着他。
讓他都不得不再一次逼自己扒拉原身的記憶,看看是不是得罪了人。甚至還想了想嫡母口中的手帕交五品孺人林玉鳳她的庶子。
甚至現在似乎也察覺到了兩位考官的長時間駐足,回眸橫掃他一眼。
江佑翎佯裝沒看見來自上方剮過來的眼神,繼續畫線。
白文清:“…………”
白文清氣得立馬撒腿就走,找李嬷嬷咆哮一句臨陳磨槍都不會嗎,但無奈身在考場,他身邊還有頂頭上司,他得理智冷靜。
幹脆佯裝沒看見全是線的答卷,白文清緩步去看快要燃燒殆盡的香。
反正考試結束了,他自己收卷。
收卷後活動一二就行了。
瞧白文清的行動,蔡青苗靜默籲口氣。幹脆也沒離開,靜靜等着考香燃燒殆盡,觀察着蔭生們交卷的神态。
除卻一兩個面帶緊張抽搐,看重這場考試,大多數蔭生是神色放松,有些相熟的還呼朋引伴聊着去哪裡吃喝玩樂。
就連隻會畫線的江佑翎緊繃的臉都翹起了嘴角,仿若自己穿着讀書郎引以為傲的狀元袍,就真答卷答得優秀。
腹诽着,蔡青苗清清嗓子,剛想揚身份闆着臉叮囑蔭生們要遵守國子監的規章制度,從明天開始必須準時上課。
就見自己提防的刺頭黎一鳴忽然起身:“蔡祭酒大人,學生聽聞蔭生若是有真才實學也能升到監生的學院去?”
被點出官職的蔡青苗迎着衆人落在自己身上的各色眼神,笑着看向身形站得筆直的黎一鳴:“你有心上進是好事,但國子監之所以是天下學子向往的官學,說直白些是因為國子監不追求科考高中,但求子弟有德。免得為官作爵衣冠禽獸魚肉鄉裡禍害一方。”
聽得這話,江佑翎突兀的想起自己被李嬷嬷按着對嫡母背影行禮的畫面,不由得眼眸閃閃,望着身形筆直發問者。
對他有所仇怨的發問者。
正好奇人的身份,江佑翎就聽得人開口:“多謝祭酒大人教誨,我黎一鳴自然會遵紀守法不做違法亂紀之事,免得墜毀了我恩師的名号。隻是國子監傳聞也是靠着真才實學才能立足,故此我也是慕名而來。但我有些不解,像江佑翎這樣目不識丁的人怎麼配進國子監?”
話到最後還一副憤慨的模樣,擡手指過來。
就差指着他腦門劈頭蓋臉罵。
江佑翎眉頭緊擰。
見狀,蔡青苗掃向白文清。
白文清回了個眼神,表示自己也不解。
這莫說黎家了,就是趙閣老都跟江家沒什麼仇。因為江家算起來已經三代遠離朝政了。怎麼這黎一鳴就氣勢洶洶的?
或許也是毛病?
在地方師父是一縣老大被寵慣了,到了京城還不懂什麼叫區區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