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林父直接跪了下來,哭着喊着說:“陛下,請陛下三思啊。我兒今年剛剛高中,我林家好容易才出了這樣一個俊秀子弟啊。要打要罵,榮王您沖着我這個做父親的來啊。萬萬,萬萬不能削了他的官呀!”
林家祖上也曾是朝中肱骨,隻是這些年沒落了許多。高中後做了國子監主簿的林琚,已是全族光耀門楣的希望。這個節骨眼兒上出了這個事,林敬廉猜不到一向溫和的林琚,到底是因為什麼打了那薛世子一拳。
不過,現下最重要的事還是保住兒子的官帽。他心裡哭罵林琚是個冤孽,卻還是要替他善後。
兩方糾纏不下,最終是拿了林父好處的崔玉響出來,說了句公道話。
意思林琚和薛曙畢竟年輕,一時沖動也實屬正常,何必鬧到這種境地。送些禮品,上門賠罪便是。但林琚為人師長,性子沖動,不便再留于國子監。之前皇帝曾誇贊過他善詩賦,文采斐然,索性遷去禮部做個員外郎。
這事本就并不嚴重,平日朝中大臣生了口角還不免一番拳打腳踢,更何況小小一拳。榮王不過是欺負林家衰落,故意為之。聖上左右為難,想輕拿輕放,正巧崔玉響這個佞臣遞來了話頭。
便這麼準奏了。
而榮王夫婦見崔玉響為林琚周旋,心裡縱然罵了好幾句死閹人。但這閹人權傾朝野,是萬萬不能得罪的,隻能就此作罷。
散朝後,林敬廉仍舊逼迫林琚。問他到底為何這麼幹,問他到底把林家,把列祖列宗,把他這個當父親的置于何地。
經過今天這麼一遭,林琚的心早就冷了。他蹙眉看向林父,忍不住詢問:“父親永遠隻關心自己的臉面和家族的榮譽,你又将我置于何地。”
他已看出,林父其實對他和春澹是一樣的,隻是他比後者多了利用價值。朝堂之上,林父始終關切的,是他的官位,是他的青雲路。
不對,是林家的青雲路,是他林敬廉的青雲路。
林父臉色一下子黑了,他怒斥道:“不關心你?為父若不關心,能去尋九千歲,能讓他在朝堂上為你講話。”
“那是因為整個林家,隻有我一人高中。”林琚清俊的面容上透着絲絲冷淡,“是因為如今在國子監學習的林坪,尚在蒙幼期的林駿都如父親一樣草包。”
“你!”
林父兩眼一翻,差點暈過去。但林琚懶得看他惺惺作态,冷淡地瞥了他一眼,直接拂袖離去了。
……
林琚離開國子監前,見了春澹一面。說自己已經無事了,隻是被遷去禮部做員外郎,以後就不能再護着他了。
林春澹見他無事,也就放心了。告訴他近日薛曙也老實了許多,沒再來找麻煩。
隻是有時很奇怪,好像總是在暗裡偷偷地瞧着他。
但他沒說這個。
而是看着林琚略帶愁容的神色,哄着他一般,叫了聲阿兄,笑着說:“謝謝你。”
少年彎起的眼眸甜蜜無比,林琚隻看一眼,心髒便砰砰地跳了起來。想法隐秘又龌龊,他讀頌君子之道,但心中不受控制地生出的想法,實在有悖……他不該這麼想。
林琚的臉燒得通紅,他再也不敢看庶弟一眼,拎着東西慌亂地逃跑了。
風波徹底平息。
林春澹剛剛感歎自己運氣不錯,竟然沒被殃及。結果林琚前腳剛走,中午放課的時候他就被夫子留堂了。
夫子的臉色很不好,說有人檢舉他課業是旁人代寫的。
誰,誰檢舉的他?!誰這麼壞。
少年來不及細想,額角便已因為心虛而沁出點點冷汗。但他睫毛抖着,還是想要下意識撒謊辯解。
但夫子并未斥責,隻是讓他直接坐下來,現場抄錄一份。若是筆迹相似,他便會嚴懲檢舉的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