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液柱撲向謝承舟,紅酒浸染白襯衫,猶如玫瑰花瓣落滿身,襯得他分外性感。
吧嗒,吧嗒,紅水滴接連墜落,點點滴滴打在他虎口上。
“你有病吧?”徐瑾逸無辜受牽連,忍不住謾罵。
其他人膛目結舌,尚未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
“這就是網文。”雲湘擱下酒杯,“照網文套路,您将會愛上我這個引起你注意的女人,最後愛我勝過愛生命。”
“但是放在現實,您隻會想,這是哪個精神病院跑出來的神經病。”
趙淵取來毛巾,恭恭敬敬呈給被潑成“狗血淋頭”的謝承舟。
他沒接,直勾勾盯着雲湘瞧,眼神玩味。
“雲,湘。”他輕聲低喃,似在品味這名字的蘊意。
靜默三秒,謝承舟蓦然垂首,意味不明地笑,癡癡沉吟:“雲湘。”
謝承舟什麼身份什麼地位,潑他?
趙淵默默在心裡點根蠟燭。
那女孩終于知道害怕,哆嗦着道歉,“抱歉謝先生,我……我……”
她支支吾吾,編不出像樣的理由,竟抄起酒瓶朝自己頭上倒。
*
回到明思巷,雲湘還有點懵。
豪車緩緩停下,推車門沒推開,她看向駕駛座。
趙特助的食指點在中控鎖按鍵上,欲言又止。
“趙先生?”
趙特助通過後視鏡看她,嗡聲說:“謝總提的條件,請您認真考慮。”
吧嗒,門鎖解開,雲湘下車,重重摔上車門。
黑色豪車駛入主幹道,駛向光照來的方向,彙進遠處汨汨車流,消失無蹤。
好像心裡,也有什麼東西,消失了似的。
雲湘站在巷口,遲遲回不過神。
這一天,遇見太多人,發生太多事了。
怅然轉身,老舊巷子狹窄擁擠,兩側斑駁圍牆下,垃圾桶東倒西歪,散發着令人作嘔的惡臭。
垃圾桶不堪重負,吐出不少垃圾堆在腳邊,路過垃圾堆時,裡邊突然有什麼東西猛撲騰一下,拱起一聽可樂。
易拉罐哒一下飛出,棕紅色液體灑滿鞋面,小白鞋頃刻間變成小棕鞋。
雲湘頓足,呆呆地盯着腳面笑。
不過是第一次穿的新鞋,髒了而已,多大點事?
自己怎麼變成這樣?
初一結束,弟弟要上初中,父母讓她辍學,她嚎啕大哭,當時父母沒有安慰她,隻說了句“多大點事”。
自己怎麼變得和他們一樣?
有些事,禁不起細想,細思極恐。
雲湘深呼吸,摒棄亂七八糟的想法,看向垃圾堆。
裡邊埋了條瀕死的狗。
大黃狗遍體鱗傷,眼睛眯成縫,舌頭赤條條吐在外面,剛才蹦跶一下,沒一會便死透了。
生死面前,髒污确實不算大事,她隻能自認倒黴。
擠進鏽迹斑斑的綠皮鐵門,感應燈應聲而亮,慘白光線灑滿樓梯。
後脊蓦地一涼,她屏息回頭,身後空無一物。
脫掉沾滿紅酒的濕衣服,換上寬松長袖T恤,手機屏幕突然亮起。
電話一響準沒好事,她趕在鈴聲響起之前接聽,試圖通過掩耳盜鈴的方式,拒絕噩耗發生。
然而,事與願違。
“給我點時間,我在想辦法。”
洪春華勃然大怒,“我給你時間,醫生給你外公時間嗎?”
“你和以航怎麼回事?我們打他電話打不通,連續打三次……”
“你們找他幹什麼?”雲湘一緊張,聲音不自覺高吭。
“借錢給你外公治病啊。你們拍拖這麼多年,我早把他當女婿了,現在家人出事,他肯定要出錢出力……”
後面的話,雲湘聽不清,隻覺得有一群蜜蜂,在耳邊嗡嗡嗡叫。
也不管洪春華唠叨什麼,她開誠布公說:“我和周以航分手了。”
電話那頭,聲音明顯提高幾分貝,“分手,分什麼分?你二十五了還能嫁到比他更好的?”
“他……外面有人。”
“我不管他外面有誰,總之你們不能分手。我們家現在這麼困難,你别給我耍脾氣。再說,哪個男的年輕時不偷吃,你爸也一樣,老了自然會回家。”
手機跌在床上,雲湘呈“大”字躺在一邊,閉上眼睛,左耳進右耳出。
不知電話吵了多久,耳根忽然清淨,她迷迷糊糊睡過去。
眼前閃過好多張臉,一幀一幀,像放電影一樣。
是快死了嗎?死在巷子裡的,究竟是狗,還是她?
有區别嗎?一樣任勞任怨,一樣無人在意。
“賭輸了,給我轉點錢,先轉個兩三千。”粗犷混濁的中年男聲萦繞耳畔,“雲湘,你聽見沒有?吱聲,死了嗎?”
麻将聲噼噼啪啪震天響。
一覺睡到十點半,醒來時房間裡烏漆麻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