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學校裡呢。跟他打過電話了,怕是快來了吧。”我媽話音剛落,迎面撲上來一個胖乎乎滿臉堆笑的中年男,四十多歲的樣子,身後還跟着一位身着制服的風流倜傥的三十來歲的男人。我本以為是我叔來了呢。就見我爸緊搶兩步走過去,叫得那個親啊,“王鎮長,又要出門啊?”說着就跟那個胖中年抱在一起。
“聽說,你丈母娘沒了?”王鎮長拍拍我爸的肩膀,“老弟,人都有這一天的,節哀順便吧。我先跟我小舅子去趟縣裡,回來咱哥倆再好好唠唠。”王鎮長說完,就跟他的小舅子一起邁上一條石階小路,拐過那片竹林就不見了。
弟弟看見路邊有一幫孩子在那裡玩玻璃彈珠,就跟我媽嚷道,“我先玩會兒,吃飯喊我一聲就回去。”
“這個兔崽子,他哥才回來,不好好陪陪,成天就認得玩,太不像話。”因為舅舅陪在身邊,我爸說話的語氣就溫和了很多,但為了表示一下做父親的威嚴,就操起路邊一截柏樹枝要追過去打。
我一直挨着舅舅走在後邊,心裡巴不得這個弟弟離我遠遠的,所以,就滿心歡喜地給弟弟求情,“讓他去吧。出門了好些天了,見了面說說話高興高興,挺好。”
舅舅會意,沖我爸笑了笑,也幫我打圓場,“小孩子愛玩,由他去吧。”
說真的,在我心裡,舅舅遠比我爸要親。畢竟在舅舅家裡生活了十年,盡管上初中時我住了三年校,但每個假期都是回外婆家過的。舅舅隻有兩個女兒,自然待我特别要好,用外婆的話說,就是比親兒子還要親。
聽我媽說,舅舅本想把我過繼給他們家,隻是我爸說什麼也不肯,說我弟弟不給丁家争氣,将來還得指望我給他養老送終。沒辦法,舅舅隻得認我做他的幹兒子。從我懂事起,我也一直都是喊他爸,隻是這些天當着我親爸的面,不能這麼喊,要不,就我爸那兇神惡煞的脾氣,不把我吃了才怪。
不知不覺就走進了我家的院子。真沒想到,我家也蓋起了兩層小閣樓,外牆貼着瓷磚,正面房檐上雕梁畫棟,氣勢宏偉,比舅舅家的房子裝修得還要漂亮。
“你們村這幾年發展這麼快啊,家家戶戶都洋上了。”舅舅扶着眼鏡望了望整個鎮子,有些狐疑地問,“以什麼富業?”
“農業打頭陣,商業填肚子。這是王鎮長的口頭禅。”我爸一向話粗理不粗,在舅舅這位喝過墨水的農民企業家面前,也想在他兒子面前顯顯威風,更裝出一副高深莫測的諸葛亮的神氣來,使他那張圓圓的爬滿黑黑的絡腮胡子的臉上,顯出幾分可愛的孩子氣,把我都唬愣了,唉,可憐的老爸啊。
我媽掏出鑰匙剛要開門,一輛疾馳的摩托車在院門口嘎然而止,車後座的竹筐裡裝滿了雞鴨魚肉還有綠色的菜蔬啥的。我擡眼望過去,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彪形大漢寬闊的熊背,他摘下頭盔,回頭對我們開懷一笑,“都回來了?大哥,搭把手把菜卸下去。陽哥,小磊,好幾年沒見了啊,哈哈。”那雙眼睛笑起來,神采飛揚,眉宇間英氣逼發。難道,他就是我的仁軍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