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身子向他身邊靠了靠,臉幾乎貼上了他的臉,聞得見他鼻子裡呼出的香煙的味道,我的手掌情不自禁遊蕩在他臉上,就像停泊在海灘一樣,暖暖的,春光無限。
叔深深地吸了口氣,“小磊,别離叔太近,有點熱。”
“嗯。”我往下移了移,将臉靠在叔的胸口,“叔,在醫院那些天你想我沒?”
“想啦,”叔用手輕輕撫摩着我的頭,“每天閉着眼睛就想你,好像你就站在我跟前一樣,伸手就能夠得到你的手,親到你的臉,也常常想和你在一起的那些日子,你雖然喜歡鬧,瘋得像頭豹子,但叔就是忘不了,叔是真喜歡你的。”
“那親我一個。”我仰起臉,叔就在我額頭上吻了一下。
“小磊啊,叔答應過你,什麼事叔都會扛下來。你也要答應叔一件事。”
“嗯。”我的手淘氣地在叔的身上一遍一遍滑翔。
“回到學校要好好讀書,将來一定要努力拼一份事業,然後,再成個家,快快樂樂過完這一輩子。”
“嗯,我答應。”我的手落在他圓鼓鼓的将軍肚上,輕輕揉捏着,“叔,你是不是要生小寶寶啦?”
“又胡說,叔是男人,又逗你叔開心呢?”叔傻呵呵地笑着,用手指在我臉上輕輕彈了一下。
“我不信,我幫你摸摸小寶寶生出來沒有。”
“小磊,别鬧了啊,聽話。”叔緊接着就去扳我的手,“小磊,松開啊。還不松是吧?”軍叔改變了策略,竟把手捅進了我的胳肢窩。
我渾身一激靈,隻得松了手,一翻身,背對着軍叔躺着,跟他打起了冷戰。
“咋啦?又耍小孩脾氣不是?”叔從後面挨近我,伸開胳臂将我攬在他懷裡,“叔也不想讓你不開心。可現在咱倆在家裡呢,還有你馬老師就在隔壁,以前在學校我不都是順着你嗎。”
“那今天怎麼變了呢?是不是馬老師給你打過了?”我腦海裡重又閃現出軍叔和馬帥在浴室洗澡的情景,眼裡不禁流出淚來。“我就知道,你不喜歡我了,你喜歡馬老師,你不好意思說,是不是?”
“你想啥呢?你馬老師是大人,怎麼會跟你似的胡鬧?小磊别哭了啊,轉過來,讓叔給你擦擦。”
我重新扭過身子,委屈地把頭埋進軍叔懷裡。叔幫我擦了淚,“小磊,是叔把你慣壞了,你恨叔嗎?”
“恨。”
我想,軍叔這天晚上真的是中邪了,我後悔沒有聽馬帥的話,難道,馬帥早就預料到會發生這樣荒唐的事?
或許隻是一個意亂情迷的夢。半醒半醉之間,軍叔如狼似虎撲向我,他眼睛裡熟悉的溫和晴意蕩然無存,隻有迷霧一樣妖娆的蓮池,在月光下泛着瑩亮的波瀾,将我整個身子揉裂開,天上有月亮在追逐着白雲…
軍叔的嘴唇猛地擊中我心疼的那朵蓮花,雪白的花瓣漸漸被他熾熱的呼吸染成血紅,在他唇畔随着他的氣息飛舞,忘乎所以…
我就像他的整個世界。叔就像一頭雄獅,在我的世界忘情地捕捉獵物,像飛一樣追逐、咬噬、吞咽,我的每一寸土地上都留下了他的氣息,橄榄色的氣息,顆顆汗滴順流而下,打落在我每一塊稻田裡…
那朵蓮花在他舌尖顫栗着,幸福地流出淚來,嫩黃的花蕊上盈着顆顆淚珠,被他的舌頭卷進嘴裡,“如果我死了,我情願守着你,不離不棄。”他說,“我每日等在那裡,隻是想天天能看到你。”那朵蓮花說,“這輩子,我會一直在這裡,陪你。”
再後來,軍叔情緒激動喃喃說着令我傷心欲絕的夢話,因為他的夢話是說給慧覺師父聽的。
“慧兒,你知道我等這一天等了多久嗎?等了十八年,十八年啊,每天盼着你能把身體交給我,我也跟你說過,如果你能放下佛門的清規戒律,跟我在一起,我一定會好好疼你,不讓你受一點委屈。第一次想要你的時候是我十七歲那年,我趕着牛在水田裡犁地,你坐在田埂上陪着我,我們都是苦命的人,我爸媽死得早,是丁家将我撫養大,這些你都知道。那天你安靜地守着我,盤腿坐在樹下的樣子真的讓我着迷。後來我跟師父說我也想出家,隻想跟你在一起。師父說我身上殺氣太重,不合适。你是知道的,小那陣你經常被村裡的孩子欺負,我要是不狠點,誰來保護你?
“那時候我身體剛剛發育,經常把你騙進小樹林,隻是那時你還小,不明白我的心思,從來也不讓我碰你一下,所以隻能在夢裡夢見跟你——再後來我當兵去了,一去就是五年,你知道嗎?在部隊的每一天我都在想你,晚上也夢見你,我發誓這輩子心裡不再喜歡别人。我本來有機會繼續留在部隊的,但我放棄了,我一心隻想回到你身邊。我回到村裡的時候,你也二十歲了,可是我萬萬沒想到,我再跟你親熱的時候,你卻那樣絕情地拒絕了我,既不碰我,更不讓我碰你。
“真是命運作弄人啊,我不在的五年裡,你是真的歸心于佛了,不再沾染塵世上一點肮髒的東西。我真是傻啊,早知道會這樣,我就不去當兵,一直守着你,也許,你就不會離開我,是不是?慧兒,知道我為什麼後來願意去教書嗎?因為學校就在你的寺廟下,每天我能看見你下山來,每天能看上你一眼,我心裡就踏實了。可是一年一年你甘願守着那些石菩薩也不跟我好一次,哪怕就一次呢,我也不至于這樣難受,心如油煎,你知道這是一種什麼滋味嗎?
“這些日子我心裡特恨你,我在你山下守了你十年,你咋就不動一點凡心呢?後來小磊回來了,我從他身上看到了你當年的影子,舉手投足都像。不過他跟你不一樣,他喜歡跟我沒邊沒沿地鬧,喜歡跟我肌膚相親,重新燃起了我對你初戀的那種感覺。盡管我隻是把他這種行為當作小孩子的好奇心,況且我也清楚,我是他叔,盡管沒有血緣關系,我也不能傷害他。尤其是看到你也喜歡他,關心他,我心裡就更痛。每次他和我親熱的時候我都不敢睜開眼睛看他,每次,我都把他當成是你,我也知道自己這是在自欺欺人,可你說,我能怎麼辦?當然,如果小磊将來能夠娶妻生子,過那種正常的家庭生活,我也會替他高興。如果因為受我的影響,走上了和我一樣的不歸路,隻要我活着一天,我就會擔起責任照顧他一天。
“慧兒,你說話啊?你怎麼舍得把身子給我了?是不是你也要走了?鎮子上要開發旅遊了,廟子坡上也要建賓館,将來一定會很鬧騰,你是不是嫌棄這裡了,也想跟師父雲遊四方,再也不回來了?慧兒,你走了我怎麼辦?我哥的事肯定沒有完?那麼大一個爛攤子,不可能想抹就抹得掉的,我得留下來,不管最終結局如何,我都想好了,我一個人擔下來。你軍哥是男人,男人就要頂天立地,我不後悔……”
軍叔緊緊地抱着我,盡管我心裡一清二楚,他不過是把我當成了慧覺師父的替身,但我還是深受感動,淚水流得枕巾上濕了一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