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可笑,科舉入仕是男子之事,與女人何幹?
慕容雲泠妖言惑衆,企圖動搖大晟根基!
心腹見他臉色不好,也不敢多言。
如今女子也能科舉,這些臣子的女兒大都飽讀詩書,比尋常女子腹中文墨多上不少,隻要有點腦子都知道這是不可多得的機會,如何能讓女兒早早嫁人呢?
甚至有些官員鼓勵自己的夫人也參與科舉,聽說已經有成功案例,還被皇上嘉獎了。
“走,去下一家。”
慕容雲松不信這些臣子都不願将女兒嫁給他,他可是将來的帝王,此時嫁與他還能有從龍之功,未來被封後都是有可能的,豈是當一個小小的女官能比的?
……
殷莫離到達公主府時,淅淅瀝瀝的秋雨依舊未停。
院中,薔薇已枯盡,一顆顆落在草地上,顯得有些蕭瑟。
池塘裡的荷花倒是還未完全謝掉,雨打落在荷葉上,将金色的鯉魚驚得翕動。
慕容雲泠見殷莫離時,并不像見其他的幕僚那樣鄭重。
若是其他人面見她,她便會在大堂内議事,并不會随意讓他們進入後院。
但殷莫離不一樣,她很小的時候救了他一命,他在她身旁當了幾年小厮。
就像從小養大的狗會更加忠誠,而主人的心中也會更加信任一般。
慕容雲泠很信任殷莫離,此時她在後院屋檐下觀雲聽雨,也樂意同他一起。
女子學堂與女子科舉都進行得還算順利,她好不容易有了些稍微清閑的時光,此刻心情極佳。
“公主。”
“嗯?”
“大皇子這幾日在京中拜訪了幾位中立大臣,企圖聯姻。”
慕容雲泠勾起一個嘲諷的笑:“那他應該很不順利吧?”
殷莫離點頭:“是,幾位大臣都不願意将女兒嫁與他。”
她嗤笑,心中早有預料:“慕容雲松,你可真是小瞧了女子,若能出将入相,哪個女子願意屈居後宅,相夫教子?”
少女從搖椅上起身,她穿着一身月白襦裙,随意披着一件白底繡黑鶴大氅,書香氣十足,如瀑的青絲被一根黑色發帶輕輕束着,顯得清麗若仙。
素白的手拉開抽屜,将幾封信拿出,遞給殷莫離。
“你幫我将這些信悄悄送到相應大臣的府上。”她看着他無波的黑眸,笑道,“再過幾日慕容雲松就可上朝了,我将你之前整理給我的他南下的纰漏分成了好幾份,這幾日讓他們多參他幾本,說不準父皇到時候又禁止他上朝了。”
俊逸的青年眉眼清冷,收下信,垂眸恭敬領命:“是,公主。”
慕容雲泠随意擺了擺手:“嗯,你速去吧。”
殷莫離揣着信,離開了後院,在廊下見慕容雲泠的侍女桃香與抱琴端着幾個紅色的盒子,眉頭微蹙,喊住了她們。
“這是何物?”
桃香與抱琴自小服侍慕容雲泠,是她的貼身婢女,亦是心腹,自然也是知道殷莫離的。
桃香笑道:“回殷将軍,這是喜服的花樣子,内務府剛做好送來的,讓公主瞧瞧喜歡哪種。”
抱琴有些感慨:“是啊,一轉眼公主就要成親了,婚期雖定在明年春,卻也不遠了,這喜服是得早些做出來,别出了什麼差錯。”
殷莫離的眸子顫了顫,垂眸道:“原是這樣……那你們務必要幫公主好好挑選,公主不擅女紅,那成親時的喜帕是否也要讓内務府做?”
大晟向來有待嫁女子親自繡好蓋頭的傳統,這喜帕是要丈夫親自掀開的,老人都言繡得越好,婚後越幸福。
公主向來不善女紅,應該也不會為了那人繡喜帕……
桃香聞言,表情苦惱道:“是啊,公主不善女紅,可我今日問内務府來松樣子的公公,他說内務府并不提供喜帕,這喜帕向來都是要新娘子自己繡的。”
抱琴笑道:“這有何難?若公主不願繡喜帕,我們替她繡不就成了?”
桃香笑道:“對呀!我剛才竟沒想到,真是!”
聞言,殷莫離微蹙的眉頭才放松下來:“辛苦你們。”
抱琴搖搖頭:“将軍才辛苦,我們隻是做做小事罷了。”
殷莫離:“我還有要事在身,便先行離去了。”
桃香與抱琴點頭,并沒有看見,身後這位将軍并未朝門口離開,而是一個翻身上了屋檐,在淅淅瀝瀝的雨中,重新回到了剛才與慕容雲泠相見的院中屋檐上。
他耳力極佳,聽見二人将花樣子呈給慕容雲泠看。
她懶洋洋地挑了挑,随意指定了一個花樣。
桃香提起喜帕之事,殷莫離蹙着眉,如同院中枯萎落地的棕紅色薔薇一般被雨打濕,清冷的臉上淌着雨珠。
他正要仔細聽,雨卻下大了,少女的聲音淹沒在雨中。
“随意……繡吧。”
他被雨水打濕的手蓦地攥緊,冰涼而無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