堯城的燈火早已湮滅在萬裡之外的墨色裡,唯有天際疏星三兩點,明明滅滅如同将熄的餘燼。堯城以東的一座荒山之上,原本不過密密的樹林,沒有任何特别。突然,一團血霧急墜而下,“轟”地砸在山巅岩石上,碎石飛濺。面具青年踉跄落地,銀色面具碎成兩半,面具下倒是一張俊秀的面容,隻是此時臉色煞白,驚怒交加地望着前方。
蕭詫正斜倚在一株古松樹幹上,指尖跳動着一簇幽藍火焰,映得他半邊臉龐明滅不定。他唇角微揚,眼中卻無半分笑意,隻是淡淡道:“道友跟了一路,不嫌累麼?”
面具青年瞳孔驟縮,厲喝道:“上!”
身後兩名結丹後期修士同時出手。左邊黑袍老者祭出一柄血色長刀,刀身纏繞着猙獰鬼影,右邊白面書生則甩出十二枚黑漆漆的長釘,釘尖泛着慘綠毒光。
蕭詫歎了口氣,指尖藍焰輕輕一彈。
“轟!”
那看似微弱的一點火星,在接觸血刀的瞬間驟然爆裂,化作滔天火海。黑袍老者的血刃竟在眨眼間被燒得通紅扭曲,發出凄厲哀鳴。與此同時,十二枚黑釘在距離蕭詫三尺處突然凝滞,釘身上不知何時已結滿冰霜。
“元......元嬰修士!”白面書生駭然失色。
面具青年見狀,忙抱拳恭敬行禮道:“晚輩鬼靈門王婵,不知是前輩路過,多有打擾。此處是合歡宗地界,我鬼靈門與合歡宗一向交好,還望前輩念及同為魔修,多多見諒。”
蕭詫挑挑眉,燦然笑道:“本座初來乍到,也沒打算大開殺戒,隻不過......膽敢跟蹤本座,自然不能就這麼算了......”
話音未落,藍色陰火如靈蛇般一卷,瞬間将三人凍住,蕭詫如鬼魅般出現在王婵面前,一指點在其眉心:“夢引,起!”
荒山深處邊,夜風凜冽。
木雪踢了踢昏迷的王婵,撇嘴道:“這人真是個癡人,堂堂宗門少主,天靈根資質,本該前途無量,卻偏偏遇上了韓立那個煞星。”
蕭詫負手而立,目光幽深,語氣卻是淡淡:“修仙之人,最忌執念成障,天靈根又如何?根骨隻是起點,心性才是根本。”
木雪歪頭看他:“你似乎對這人頗有感觸?”
蕭詫嘴角微揚:“這王婵與韓立的糾葛,倒像是一面鏡子。”他指尖燃起一縷幽藍魂火,映得側臉明暗不定,“你看他,”
“初見韓立時,對方不過是個僞靈根的小修士,他原以為殺韓立就像碾死一隻螞蟻,卻不想那小子竟能屢次從他手中逃脫,由此便種下了執念。”
“再見到韓立,對方竟然進階神速,後來居上,對他而言更是道心的一記重擊。”
“到如今,韓立早已是元嬰大修,他卻還困在結丹期畫地為牢。”
“聽書時,我察覺到此人對韓立恨意頗深,略留給他一個引子,呵,他果然就追了過來。”
木雪若有所思:“那你呢?你恨麼?”
山風驟起,蕭詫的衣袍獵獵作響,他沉默片刻,魂火在掌心化作流沙散去,繼而一笑:“韓立于我,是天敵,是劫數,卻非心魔。”他轉頭看向木雪,眼中帶着一絲灑脫,“大道争鋒,各憑本事,他金雷竹克我,是他的機緣;我卷土重來,是我的造化。”
“修道如攀山,有人見絆腳石便蹲下咒罵,有人卻要踏石而上。”蕭詫轉身,月光在身後拉出修長的影子,“那小子,不過是路上的一塊硬石頭,若踢不開,繞過去便是。”
木雪噗嗤一笑:“那王婵要是聽到你這番話,怕是要氣得吐血。”
蕭詫瞥了眼地上昏迷的人:“所以他才會百年不得寸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