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筐九斤,記好了啊。”
稱到第三筐時,于喬注意到前兩筐酸棗仁的主人深深地松了口氣,等另外一人的稱完,那個婦人收回巴巴望着的眼也稍微退後一步。
于喬不解,不就是賣個藥材嗎怎麼好像比他剛進鎮上時候還緊張,這副模樣,跟賣假藥似的。
小劉走到楊桦的背簍前,低頭一瞧,哎呦一聲,“還是你的個大飽滿,他們兩家的品相不太好,一會兒給你多算點銀子。”
話音剛落,一旁的婦人不樂意了,竄過來沖他嚷嚷,“那不行,都是一樣的東西憑啥他賣的貴,咋的你們有啥貓膩啊,你這夥計是不是要吃回扣!”
眼看着一個屎盆子扣過來,小劉撇撇嘴,“咋的還不讓人說啊,我們藥鋪本就是按成色定價,你看看你那東西,有他家的個大嗎。”
這回不僅婦人不消停,另一夥兒漢子也不想吃虧,他倆人高馬大把小劉堵個嚴實,看樣子想找茬。
幾個人吵起來沒完沒了,于喬拉着楊桦悄悄地挪到了他們的扁擔前,擠擠眼,“桦哥,剛剛稱斤時我看這幾個人好像都有些小動作,而且酸棗仁這味藥材常有假冒的,兵豆和炒扁豆仁都能假冒,你既然認識小夥計,不妨提醒他好好驗驗貨,再定價格也不遲,反正咱們怎麼算都不吃虧。”
楊桦倒也聽過有人專門賣假藥材騙人的,悄聲問,“小喬可知道這東西怎麼判斷真假?”
于喬“唔”了聲,仔細回憶當時在朋友家的中藥堂裡聽到的方法,“如果是豆類煮熟又染了色的假藥材,掰開嘗一下就能分辨了,咱們的是從山上摘得一定是真的,味道不同的話他們的肯定是假的。”
那邊的吵嚷聲還沒停,這邊兩人偷偷嘗了幾個,這些酸棗仁外表差不多但确實味道不同,一股子豆腥味兒,大概率是假的。
楊桦和于喬都不是行家,不敢妄下斷言,隻能暫時打斷幾人的争吵。
小劉一人對三人,吵着吵着也落了下風。
鎮上各大藥鋪都在趁着夏天屯藥材,安和堂的掌櫃的也交代過銀子管夠,有來賣藥的就收下,普通的藥材留着藥鋪用,酸棗仁這樣貴重的藥材,到時候用不完賣到縣城也能賺錢。
轉念一想,小劉也不和他們吵了,反正掌櫃的有銀子,這幾筐藥材都收了就行了,省的讓自己氣個夠嗆!
“别吵了,一兩酸棗仁300文,你們愛賣不賣,你們可以出去打聽打聽,隻有我們安和堂能收的下這麼多藥材,若是小藥鋪哪裡有本錢收,要是想賣給别人,那就趕緊走,别耽誤我做生意。”
幾人互相看了看,也知這小子在拿人,他們不是本鎮人,都是走一處賣一處,賣到别處還真賣不出去,索性就坡下驢,嚷嚷着催,“就這麼辦,趕緊給錢!”
後院收藥材這事兒如今就小劉一人負責,他動作快去後頭拿了包銀子,剛跑過來就被楊桦攔下了。
“楊大哥有啥事兒,我把他們打發走,馬上就稱你的。”
“我們不急,隻是……”
于喬暼見自家夫君俊眉微蹙,被那幾人盯着不好當面直說原因,于是他便接過話頭,“這位小哥兒,我看你剛才隻看了看沒有驗貨,如今天氣這麼熱,即使是山裡采的藥材也怕存放不當壞了藥性,不如你再仔細看看吧再結錢吧,若是日後出啥問題我們也能說得清。”
他邊說邊給小夥計遞眼神,不住地往旁邊幾筐酸棗仁那邊暼,可小夥計知道這是别人的夫郎,理應避嫌,壓根就避着他的眼睛呢。
“無事,這東西不怕熱,我們收回來還得再曬幹呢。”
說着就掏了銀子要遞過去。
這下怕是真要被騙了,楊桦和于喬對視一眼,最後還是硬着頭皮又攔住了他的手。
一咬牙直接喊他,“劉夥計,你還是仔細驗驗貨吧,真出了問題你們掌櫃的也得責罰你,酸棗仁這麼貴的藥材,那得損失多少銀子啊!”
一旁的三人眼看着銀子到手,半路出了個攔路虎,那個婦人氣得一把上前攥住了于喬的袖子,“你這小哥兒真是嘴賤,大家各自做買賣,礙你什麼事兒了,我告訴你别多嘴!”
婦人手勁兒大,于喬試了試掙不開,下一瞬就被楊桦攬着肩膀往自己懷裡帶了帶,聽他低呵道,“放手,買家驗貨有何不對,你這麼着急口出污言難道心裡有鬼嗎?”
楊桦即使是個書生模樣,不像那兩個漢子一樣五大三粗,但到底也是個男人,婦人收了收,狠狠瞪了他們一眼。
這功夫小劉兒才明白了,楊桦和他夫郎的反應這裡肯定有事兒,他收好自己的錢袋子,站在兩個扁擔前,仔仔細細地觀察酸棗仁的品相,又是聞又是揉,還拿楊桦背簍裡的比着看,最後掰開一些分别嘗了嘗。
不嘗不知道,這些藥材不僅個頭小顔色淡,果然味道也大有不同,分明是假貨!
小劉兒心驚,捂着兜裡的銀子忍不住手抖,往日都是熟面孔來賣藥也信得過,今日這三人确實面生,這麼貴的東西若是剛才給了他們銀子,起碼要賠出去七八十兩,就算把自己賣了也堵不上掌櫃的窟窿,說不好還要坐牢呢!
他感激地看着楊桦,差點就要給他們跪下磕頭,但眼下這個麻煩他又不知怎麼解決,若是潑皮無賴在這裡鬧事,搞不好會惹出大麻煩!
正愁着不知如何是好,楊桦看到他僵在那裡,适時解圍,“劉夥計,你若是驗不了,可以叫藥堂的老大夫來一趟,我們在這裡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