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小東幹瘦的小臉皺在了一塊兒,更顯得眼睛大了,聽娘說嫂子不是個好東西,可他卻說願意教自己識字讀書,分明是好人!
少年感動的不知說什麼好,一個勁兒拿袖子抹眼淚,連連點頭,“謝謝桦哥和嫂子,謝謝。”
于喬看着這少年,摸摸他的頭笑了。
下一瞬,一隻溫熱的大手也落在了自己的發頂,楊桦的手幹燥溫暖,隻搭了下發心就移到了肩膀上。
等楊小東不哭了,三人一起把書和紙筆都裝進書箱子裡,這屋也就空了。
村長已經寫好了分家文書,楊桦接過來一瞧,除了剛剛院子裡楊發說的,底下還添了一行字,“不給楊家出力,以後有事兒也不要找楊家。”
這不就是不要這個兒子了嗎!
楊桦長眉皺起,側頭看了眼立在身旁的于喬,歎了口氣,也按了手印,簽上了名字。
這些年來若不是對楊發還有幾分父子情,他也不可能在這個家忍受這麼久,可楊發着急地把他往外推,真是不想和他扯上關系了。
也罷,既然孝心已盡,也沒啥牽挂的了,日後他和于喬也會好好過日子,不比别人差。
楊桦拿好文書把收拾好的東西都搬到院子裡,一轉身卻不見于喬的身影。
村長辦完了事兒帶着媳婦兒回家了,楊家兄弟還沒走,七八口人看着他們搬東西卻無人幫忙,都在那看熱鬧,楊小東想伸手,被他娘一把薅着後頸衣裳扯了回去。
這會兒于喬正在竈房翻翻找找,收拾了兩個木盆一個蓋簾還有一個小飯勺,出去前又拿走了一個小擀面杖。
反正也是分家,誰家過日子不需要鍋碗瓢盆啊,楊家竈房裡這些東西還算多,不拿白不拿。
等他抱着東西出來,張小曼氣得狠狠擰了幾下楊發,拉拉個臉唾罵,“真會占便宜,不要臉。”
于喬卻心情好不和她一般見識,一想到要和夫君單獨出去過日子了還有些興奮,長睫毛一顫一顫的,在那張白皙的臉上顯得格外靈動。
楊桦接過他手裡的東西都放在院中,正想着去隔壁張大叔家借那輛小闆車,就看到車已經在門口了。
“來,把你們的東西都放上頭,都能裝下。”張大叔拉着他的驢車正在門口笑呵呵地等着呢。
“張叔,多謝。”楊桦拉着于喬上了驢車。
“你這小子客氣啥,咱們鄰裡住了這麼多年,你如今娶了夫郎了,不管從前咋樣,以後可要好好過日子。”張大叔沖院子裡的人擺了擺手,就趕着車往後趟杆兒去了,等走遠了才囑咐,“楊桦你性子沉,我看你這夫郎倒是個大方的,我家老婆子都說你倆最合适,你得讀書,你爹啊你可指不上啊。”
“我懂。”楊桦摸了摸身旁的書箱子,仿佛在做保證,“我一定會好好讀書,不辜負大家。”
張大叔聽了一樂,“诶,這就對了!”
于喬屁股往楊桦身側挪了挪,笑吟吟地擡眸看他,兩人目光交彙,從夫郎的眼裡分明看出了疼惜。
“桦哥,你也别辜負了自己,不管咋樣,我都支持你。”
下午日頭低了,日光透過路旁柳枝間的縫隙星星點點灑在于喬臉上,泛着柔和又細膩的光。
一股熱流直沖心口,楊桦看着看着神情微動,下意識回避了那雙堅定又熱烈得眼眸,卻虛虛地抓住了于喬的手。
起初手心相貼,而後手指交纏,一切盡在不言中。
沉默片刻,驢車也停了。
楊發二伯家的房子也是土坯房旁邊連着一間竈房,院子不大,院子西邊一棵大柿子樹就占了一小半。
東西都挪到了院裡稍微幹淨點的地方,謝過張大叔後,楊桦和于喬到屋裡轉了一圈。
這房子兩三年沒住人了,到處都積了灰塵,窗戶也有一扇破了,糊窗紙破了個大窟窿,門栓也壞了,土炕倒是沒塌,竈房裡有水缸,這口陶鍋比村東的破房子裡那口大一些,屋裡屋外還有幾個木架子,其他的也就沒啥了。
院外的籬笆牆也該好好修修,東側已經倒了,看得出來原來這裡還有個雞窩,已經壓塌了。
好賴看着比村東那個好,兩人住也夠大。
“桦哥,這屋子你覺得咋樣?我覺得挺好呢,咱倆打掃出來,這裡也搭個雞窩,而且這院子裡有這麼大一顆柿子樹,人家都說院子種柿子樹,就能事事如意,紅紅火火,這是好兆頭。”于喬看着沉默的楊桦想逗他說話。
楊桦愰然,擡頭看着剛要結果的樹,真希望所有美好的寓意都成真。
“小喬你去歇一會兒吧,我來收拾,你這幾天病剛好,片刻也沒休息,别累壞了。”
于喬擺擺手,“不收拾好我哪能睡得着,這不是有咱倆幹活兒麼,夫夫搭配,幹活不累。”
楊桦說不過他,隻好找到掃帚立馬幹活兒,想着多分擔一些。
于喬不知何時從包袱裡拽出條汗巾,剛才從楊桦屋裡收拾出來的,雖說洗得有些縧了,但很幹淨又透氣,做面巾正合适。
老房子屋裡的灰塵大,若是嗆到肺裡咳嗽了染了病可麻煩了。
他把面巾扯成兩條,貼心地覆在楊桦鼻子上,繞到後腦打了個結。
隻漏出一雙眼睛,更顯眉骨突出鼻梁高挺,目光柔柔地,從于喬的角度看過去,墨色的眸子裡隻有自己的身影。
兩人貼的近,呼吸交纏間,于喬目光都不知該看哪兒,蔥白的指尖蜷了蜷趕緊也給自己系上面巾,慌亂的動作遮掩了自己微紅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