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留言本上哄了黎琛一整頁，手機依然沒有半分動靜，原本的雙人槍戰，最終也變成了他一個人在地圖裡殺進殺出。

才一個小時，張超就煩悶地關了電腦，出了網吧。

張超一直到睡覺前，都沒能再聽到黎琛開口說半個字，他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眼睛盯着床對面桌子上小袋子。

為了哄好黎琛，他特意先買了一樣覺得最有用的，但是那道清冷聲音依舊沒有再響起。

張超看着看着，拿過手機，點開了留言本。

每次在外面不方便出聲的時候，他們就會用留言本交流，積攢到現在，留言本已經寫了很多了，但最新一行仍然停留在他一個多小時前敲下的“黎琛？”下面沒有任何回複。

張超有點心煩地踹開被子，過了會又覺得冷，伸手将被子重新拽回來。

“黎琛，你說說話好不好？”張超忍不住了，他側躺着，兩手托着手機機背，“我真的隻是覺得沒有必要，我會保護好自己的，就算不同意，生氣，能不能不要不出聲？或者随便有點别的反應都可以，至少别……”

别像現在這樣，仿佛住在裡面的靈魂不知道何時已經離開，而他再怎麼呼喚，曾經的神奇手機都沒辦法再給他任何回應。

黎琛眸光微動，打開了鏡頭，青年有些惶惶的神情映入他視野裡，猛地砸在他心上，砸在胸口盤踞的那團火裡，“撲哧”一下，将火徹底砸滅不說，還砸得他心頭微微發痛。

他有點後悔。

“很晚了，你該睡覺了，明天還要上班。”黎琛話到嘴邊，莫名拐了個彎，聲音清清冷冷的。

黎琛有些懊惱，不會化解僵局就算了，怎麼說話還這麼硬邦邦的，他用力摩挲了會左手手腕，緩下聲音道：“先睡吧，張超。”

鏡頭裡的青年始終沒有閉眼，就這麼直直地看着手機鏡頭，連姿勢都沒變一下。

張超低聲道：“黎琛，我有一米八，雖然沒有學過專業的武術，但是經常運動，真打起架來也不會吃虧，就算打不過，我跑也能跑得很快。我知道你是擔心我，但是我沒有你想的那麼容易吃虧，真的，再不濟，也就是丢掉這份工作……”

“所以你甯願丢掉這份工作，也不願意讓我幫你？”黎琛冷言打斷了張超，剛剛消下去的怒火，蹭的又燒了起來，他盯着鏡頭裡的青年，聲線冷得驚人。

張超一下子愣住了。

“怎麼，我說錯了？你百般拒絕不肯答應，不就是因為知道，準備齊全這些東西的話，很可能要我聯系邵陽去準備，你不想我再幫忙，哪怕對我來說隻是舉手之勞，你也不想。”

黎琛寒着眸子，低暗的聲線徹底将張超剖開，“隻是怕翻車的話，你最多會猶豫，不會這麼堅決地拒絕。一直以來，你遇到事情，無關緊要的，你會問我意見，但是遇到比較苦惱的事你從不會主動問我有沒有什麼建議，如果我主動提出你會采納，但隻要需要我提供實質性幫助，你就會拒絕。”

清冷的音線一下一下地砸在張超耳朵裡，他怔怔看着手機，又像是被裡面住着的靈魂，被裡面傳出的聲音燙到一樣，倉惶挪開了目光。

“我們是朋友，但是你從來都不願意接受我實質性的幫助，一旦接受了就想着怎麼還清楚。”黎琛壓下翻湧到喉間的澀意，沒有放過張超，這件事不徹底翻開，他們以後還是會為此吵起來，他甚至沒有給張超出聲的機會。

“你姑姑打電話那次，你早就知道回去很可能沒什麼好事，可能會有意外，對嗎？但是你路上始終沒有怎麼跟我提過，我之前告訴過你我家裡的一些情況，你也沒有想過問我要點建議。”

“前天那瓶李察，如果不是我強硬要求，還直接聯系了邵陽送酒過來，你當時也不會妥協同意，甚至你最近一直在記賬吧？走公司的賬還我兩萬，剩下一萬多自己攢嗎？”

黎琛道：“這次，你實習的工資不高，國慶假的時候花銷也大，這十幾樣東西全買了對你來說負擔不小，所以你清楚，隻要你答應了，我就會讓邵陽幫忙準備了送來，所以你才一直拒絕。”

黎琛勃發的怒火、失望失落，還有弄不明白緣由的難過，全都化作了喉間的啞意，“張超，我以為我們真的是……”

張超被黎琛最後一句話砸慌了，“我不是……”

他急聲道：“我真的拿你當家人，你對我很重要，真的！”

“那你為什麼連這點幫助都不願意接受？”黎琛不明白，就像他甚至不明白自己意識到這點的時候，為什麼會怒火這麼盛，心頭的澀意那麼重，萬般情緒堆積到喉嚨，他卻不知道該怎麼說出來。

“張超，我真的很在意這件事，我不知道該怎麼說，但我心裡真的很不舒服，無論朋友還是家人，這些幫忙不是應該的嗎？”最終，他低聲道：“就好像于你而言我隻是個外人一樣。”

認識這麼久，張超還是第一回聽到黎琛說那麼多話，而且還将他裡裡外外都剖析得幹幹淨淨，還笨拙地将自己的難過攤開。

他用力握緊了手機，低低的、小小聲的說：“我隻是有點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