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飽含擔憂的聲音刺入黎琛的眼簾,他長睫顫了顫,低低應了聲,“我沒事。”
怎麼可能沒事?
連聲音都啞成這樣了。
張超嘴唇動了動,又聽見黎琛啞着喚了聲:“張超。”
一瞬間,淚意湧到了張超的眼眶裡,他急忙應道:“我在。”
半響,黎琛又喚道:“張超。”
“我在。”
“張超。”
“我在這裡,我一直在。”
“……嗯。”
張超不知道他應了黎琛多少次,又重複了多少遍“我在”。
他每處理一個手續,每做一件事,都會告訴黎琛,簡短又清晰。
黎琛漆黑的眸子随着聲音一點點聚焦,他望着因為張超的跑動而有些晃動的醫院景象,用手抹了把臉,給邵陽發了條短信,讓他轉錢給張超幫忙舉辦葬禮。
收到消息後,邵陽轉了賬,又連忙過來幫忙。
黎家人始終都沒有出現,張超當年跟着張悅辦過一次他爸的葬禮,對相應手續和大緻流程都還算了解,又有邵陽幫忙。
他忙了将近兩天,在醫院、火葬場和靈堂來回跑,終于幫外公把葬禮舉行了起來,期間黎中華隻發了條消息過來,似乎是知道邵陽過來幫忙了,就連句慰問都沒有了。
外婆屍體火化當天,外公親手将裝好的骨灰抱出,張超撐着黑傘,看着外公将骨灰壇子裝進棺材裡,再親手合上棺木蓋。
天色陰沉沉的,厚重的雲層重重下壓,寒風呼嘯,吹得樹木上僅剩的幾片枯葉都沒有了。
……
葬禮當天,張超幫着外公處理完所有事情,衆人來吊唁時他才略微清閑了些。
主持葬禮的是邵陽,他這兩天前前後後,跑上跑下地處理各種手續和幫忙舉辦葬禮,已經非常顯眼了,再主持葬禮的話,他這個生面孔很容易引來黎家人的懷疑。
張超不知道外公是不是發現了什麼,讓邵陽主持葬禮是他親自開口的,也是這兩天來,外公說過的最長的一句話。
“小張不方便出面,黎琛的那幾個朋友我現在都不敢信,讓邵陽來主持,我不想主持玉蘭葬禮的人還是些心懷鬼胎的人。”
至于黎家人,羅廣宗在搶救聯系不上黎中華時,就徹底死心了。
直到今日,他們才在葬禮上看到了黎中華和黎耀,黎家也隻有這兩個人來參加。
張超看到黎耀,才後知後覺想起來,黎耀和黎琛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不像黎宇是黎琛繼母生的孩子。
也就是說,羅廣宗和闵玉蘭還有一個黎耀這個外孫才是,可他記得,當時周圍所有人似乎都默認了羅廣宗老兩口隻有黎琛這個外孫。
張超微微擰了下眉,這裡面怕是還有别的事,且外婆去世,黎耀也直到現在才在葬禮上出現一下。
他低頭看挂在胸前的手機,還是以後再找機會問吧,這個時間不合适。
隻是他看了看西裝革履,衣冠楚楚的黎中華父子倆,磨了磨後牙槽,沒忍住氣道:“這兩個看起來人模人樣的,内裡卻是黑心黑肺的東西。”
他說的小聲,隻有黎琛聽到了,黎琛低聲道:“别生氣,不值得。”
“我隻是……”隻是替外婆,替你難過。
張超揉了下頭發,沒有把後面的話說出來,這兩天黎琛看似從外婆去世裡走出來了,實則心裡仍然挂礙着,說話都要沉默簡短許多。
但是他很清楚,這種事情别人的安慰是沒有用的,哪怕連楚姨也說外婆已經有七十六高壽,是喜喪,對于親人來說依然難以釋懷,縱使時隔多年回想起來,那塊地方也依然會悶悶的。
張超看了眼前面在謝禮的外公,悶悶地吐出一口濁氣,打算去找個隐蔽點的地方,省得他這個生面孔被太多人注意到。
這畢竟是龍州集團董事的嶽母,總經理的外婆的葬禮,又是總助邵陽主持,來的人還是不少的。
他低着頭轉身沒走兩步,一道陰影忽然擋在了他面前。
“你是誰?”
張超擡頭,就看見一張和黎琛有三分相像,但長相比黎琛更陰鸷陰沉的臉。
是黎耀。
他皺了下眉頭,“受邀來參加葬禮的人,我有事先走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