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玉初時不時瞅他一眼,見他看書看得很入神的樣子,便放心了,轉頭繼續吩咐丫鬟收拾。
等收拾完了,雪蘅還坐在榻上看書。
她讓丫鬟們都退出去了,雪蘅還在看書。
姜玉初便想,讀書人就是不一樣,一讀書就入了神,正事也不想了,丫鬟都走了,也感覺不到了。她便坐在鏡子旁邊搗鼓了一下,将自己的簪子扶了扶,對着鏡子又看了看,餘光見他還在認真看書。
隻好弄出點聲響來,畢竟這種事情,她怎麼好開口,還是要雪蘅主動點才行。
哪曉得雪蘅真是看入了迷了,一本《周易》竟然也能看得津津有味!姜玉初隻好轉頭對雪蘅道:“我都收拾好了,明日一早就可以去了。”
雪蘅這才擡頭,與她又确定了一次出行時間可否,便放開了書,問她書放哪兒。
姜玉初笑道:“這也是老爺的房間,當然是老爺想放哪兒就放哪兒。”
她喊他“老爺”,便有一點意趣在裡頭,一連喊了兩個“老爺”,那意趣便更明顯了。
偏雪蘅沒有那個覺悟,像是剛剛認識那會兒的無趣又古闆的木頭樁子,随手把書也放桌鬥底下了,然後便站起身來道:“既如此,夫人早些歇息,我先去書房用功了。”
姜玉初傻眼了。
她表現得還不夠明顯嗎?
她的話,他都聽進去了,叫他去書房他便去了,叫他别看閑書他就看《周易》,可是今晚她沒推他去書房啊!
姜玉初怕他以後真的天天晚上去書房,不回房間了,那可真是大休養了!隻好期期艾艾挽留道:“用功也不急于一時,以後有的是時間。”
雪蘅卻很不上道,一心要去讀書用功:“夫人前兩日說得好,一日懶便容易日日懶,隻怕去了莊子上,我更懶惰了,今晚還是再用功一晚,等到了莊子上再好好遊玩。”
姜玉初:“……”
她提前做了心裡準備,可去莊子上是晚飯後臨時提出來的,她确實沒考慮到這一層,所以雪蘅這話沒毛病,今晚是該早點休息。
說的話沒毛病,可是,她怎麼覺得哪裡不對勁呢?
等雪蘅去了書房,春杏進來伺候梳洗,姜玉初還呆坐在梳妝台面前,心裡有點茫然,還有點擔憂。
姜玉初轉頭便問春杏:“我趕他去書房,他不會是不高興了吧?”
春杏不知姜夫人的提點,隻看到新婚才第三日姜玉初就把雪蘅趕去書房了,但又不好說自家小姐的不好,而且新婚裡也不好做那等直言谏臣讨人嫌,隻好勸慰道:“老爺官坐到這個份上,還如此用功是好事,而且明日出行,雖然京郊不算遠,但坐馬車也累,老爺也是心疼你。”
其實雪大人哪還用得着用功啊!
姜玉初半信半疑,自己先躺下歇息了。
結果便夢見那雪蘅忒無趣了:
她在那莊子裡看賬看了足足四天,看得頭昏腦脹,雪蘅放了一摞書坐在她旁邊,看得津津有味,看了足足四天!
可怕的不是做噩夢,而是噩夢發生在現實中了。
次日上午,二人一同乘坐馬車前往位于京郊的那處莊子。
路上,雪蘅問她是否想趕圍棋,姜玉初搖頭。都出來遊玩了,外面的天地那麼大,誰還下圍棋啊!
姜玉初隻揀了幾樣看起來不錯的糕點,吃了一點。
姜玉初正吃到一塊味道不錯的糕點,見雪蘅哪樣都沒動,便道:“這個味道酥軟粉糯,你也嘗一塊試試?”
雪蘅:“把你喜歡吃的糕點告訴飛雨,叫廚娘再做一點送到莊子上來。”
又道:“我不愛吃這些,我隻喜歡看書。”
馬車内的黃花木雕花小桌上有各色茶點,還有圍棋等供娛樂。偏偏雪蘅哪樣都不動,而是不知從哪裡變出本書來,坐在晃動的馬車裡,翻開了。
翻開了!
姜玉初:“……”
她一時都忘了說不用麻煩廚娘做好送過來了,隻覺得嘴巴裡的糕點香味一點都不香了。
想到自己的“噩夢”——其實按普通人說來,這算不得什麼噩夢,夫君愛讀書,是大好事!——可那是雪蘅啊,還讀什麼書啊!
長了一張清冷又漂亮的臉,怎麼能這樣沒情趣啊!
遊玩來的,讀什麼書啊!
姜玉初都替他可惜,這種容顔極盛之人,合該多幹點花天酒地的事情才對,才能不負好春光,才能不負這身皮囊,才能對得起美麗的新婚妻子……
姜玉初把那一塊糕點全部吞咽下去,又喝了兩口茶,這才輕咳一聲,吸引他的注意力:“你怎麼出來莊子上玩還帶書啊?”
雪蘅擡頭看了她一眼:“怕一日懶容易日日懶。”
“……”
她覺得他在點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