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夫人微笑着冷眼旁觀，看着沈妩在替身們的皮囊裡徒勞地打撈幻影，像在嘲笑這場荒誕的贖罪。

最後的最後，權力、金錢、子嗣、情人，她擁有了一切，卻永遠失去了年少時的那抹月光。

原來人生最狠的玩笑，是讓你擁抱着全世界的熾陽，卻永遠弄丢了隻屬于黑夜的那一縷月光。

最後的最後，沈妩的呼吸漸漸輕了。

床榻邊跪滿了人——子孫們低垂着頭，醫生沉默地記錄着時間，連窗外都罕見地停了雪，仿佛天地也在等待這場漫長的告别。

她的目光卻始終遊離在人群之外，枯瘦的手指微微蜷起，像是要抓住什麼。

六十年了，那人的輪廓早已在記憶裡泛黃，可此刻卻忽然清晰起來。

最後一刻，她隔着系統屏幕，好像能看見蘇皎皎一般，露出了滿足的微笑。

刹那間，她混濁的瞳孔映出一線清明。

隔着生與死的界限，她仿佛看見蘇皎皎就站在光裡，還是當年的模樣。

“你來接我了……”她忽然笑起來，皺紋裡蓄着的淚水倏然滾落。

“滴——”

心電圖歸為平直的瞬間，窗外積雪轟然崩塌，而她的嘴角仍凝着微笑。

系統空間的熒藍冷光裡，蘇皎皎的魂體泛起漣漪狀的透明。

他徒勞地伸手想觸碰屏幕中消散的雪花，卻隻抓到一捧從自己下颌墜落的星芒。

那些跨越生死的淚滴還未觸地，便與六十年前停屍間的雨聲、天橋下的車鳴，以及所有來不及說出口的"我愛你"，一同碎成了虛無的光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