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點,一架直升機抵達淺水灣别墅區。
今天溫晚的父母和姐姐們都不在家,除了他們幾個,偌大的别墅裡這會兒就隻有祁管家和幾個傭人。
祁管家已經貼心地為每個人準備好了更換的衣服,包括一次性内褲。
富人總是比較注重隐私,每個人都是在單獨的房間換的衣服。
換好衣服,姜頌梨拉開門,耳邊傳來另一道開門的聲音。
她擡頭,看到站在對門的陳鶴允。
陳鶴允自然也看到了她。
兩個人在門口停下來。
“今天你不該下來,很危險。” 陳鶴允先開口。
“你也知道很危險,”姜頌梨說起這事兒就生氣,“我要是沒下來,要是她掙紮的時候讓你嗆了水,你很可能跟她一起沉到海裡的你不知道?”
“知道。”
他當然知道,隻是他人性命攸關的時候,他不會去想自己安危。
“知道你還……”姜頌梨都不知道該說他什麼。
面對她責備的目光,陳鶴允卻輕輕笑起來。
他朝她走過來兩步,明明距離已經很近了,他竟還俯身下來。
那張極好看的臉在眼前放大,姜頌梨不自覺屏住呼吸,怔怔地看着他唇邊浮起的笑意。
這是今天他第二次做這樣的舉動,她不知道他是出于習慣,還是隻對她這樣。
她沒法去思考這個問題,他離她太近了,還那樣笑着。
“謝謝,我的救命恩人。”
帶笑的嗓音低沉、清冽、且溫柔,像今夜令人微醺的晚風。
姜頌梨一愣。
救命恩人,我的。
我的……
心跳聲在耳膜裡忽的劇烈,震得指尖都微微發麻。
明明是再正常不過的話,可倘若喜歡上一個人,即便是一點點微妙的細枝末節也足以讓心跳失控。
“你說,”陳鶴允還笑着,“我該怎麼報答你?”
以身相報。
明明一片空白的腦子竟頓時冒出這四個字,像是一簇火苗驟然竄起,燒得她耳根發燙。
她當然不會這樣說。
“誰救你了,”她故作冷漠,“我救的是那個女生。”
“嗯。”
她救了那個女生,真真正正地救了她。
“寶寶,衣服換好沒,合适嗎?”溫晚的聲音從走廊盡頭傳來。
“你倆……”看到他倆靠那麼近,溫晚靈敏的嗅到一股不尋常的氣息,“在幹嘛?”
陳鶴允直起身,“沒幹嘛。”
姜頌梨沒他那麼淡定,心裡莫名有種偷情被逮到的不安感,但好在她表情管理很到位,沒露餡。
溫晚從他們臉上看不出什麼,但滿臉都寫着“你們肯定有貓膩”,并且在腦子裡聯想了超多可能性,甚至包括一些經典的眼紅掐腰文學劇情。
不過,誰沒點兒小九九呢。
她也有。
不知道想到什麼,溫晚沒再糾結他們之間的貓膩,挽着姜頌梨就下去了。
一樓客廳裡,陳年希和周丞洋已經換好衣服等着了,醫生正在和跳海的女生交談。
“應該沒什麼問題,我給你開點預防感冒的藥,這兩天注意保暖,”醫生說着遞給女生兩盒藥,囑咐道,“這兩種藥都是早晚兩次,每次三顆,吃完藥隔兩天再去醫院做手術,你要是感冒了,到時候術後會很難受。”
女生接過藥,彎腰低頭向醫生鞠躬,“謝謝醫生。”
“回去要按時吃藥啊。”溫晚拉着姜頌梨坐到女生身邊。
“謝謝你們。”女生再次彎下腰,要跟他們也鞠一躬。
溫晚忙忙扶住她,“别别别。”
将人按回沙發上,溫晚對她說:“你趕緊回去休息吧,好好睡一覺,我讓人送你,如果你想回去的話。”
溫晚接着又說:“你要是還不想回去,我可以給你找地方住兩天。”
“謝謝,但不用了,遲早要回去的。”
女生唯一的顧慮是:“衣服……我洗了還你。”
“衣服不用還的,你好好養病,不要奔波了。”
女生知道一套衣服對她們這種富人家的孩子來說不算什麼,隻是她這輩子從來沒穿過這麼好的衣服,手上袋子裡那件濕透的白裙是她用僅剩的兩百塊積蓄買來的唯一一條裙子。
“那……我就不打擾各位了。”
女生站起來,還是朝衆人鞠了一躬。
溫晚沒有挽留。
送女生到門口,看着女生離開的背影,溫晚歎了聲氣,說:“好好珍惜現在的生活吧小夥伴們,我們真的非常非常幸運了。”
“嗯。”姜頌梨輕聲應。
她一直覺得自己是幸運的,即便她沒有大多數人快樂的童年,長期處于重壓之下,但這和世上衆多苦難相比,實在算不得什麼,尤其現在她還擁有了很真摯的友情,她很珍惜。
陳鶴允看着前方,耳邊傳來陳年希和周丞洋的聲音,但他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他也分不清……現在他是什麼情緒,又該是什麼情緒。
比起他救起的這名女生,他幸運很多,隻是他有些無法承受這樣的幸運。
如果他沒有回陳家,而是有人也像他們一樣願意資助他上學,幫他媽媽治病,那他的生活會充滿希望,會覺得生活特美好,而現在,一切都好過頭了。
曾經的磋磨讓他很難去享受如今擁有的财富,就像一個曾長期在蛋糕房工作的人不會再喜歡那香甜的味道,會覺得膩味,會反感。
他滑向了虛無主義,而虛無主義的終點,是吞噬靈魂的深淵。
但好在,他看向身邊的姜頌梨,臉上漸漸浮現出笑意。
如果虛無主義是一種絕症,那她是他緩解病症的解藥。
-
“現在我們怎麼說?”周丞洋問。
溫晚:“要不散了?”
女生的出現多多少少讓大家都有些感傷,似乎并不适合再玩樂。
但某隻快樂小狗覺得今天他們可是做了件大好事,有什麼感傷的?
“離凍梨的宵禁時間不是還有三個小時嗎?”陳年希站出來說。
他膽子也是肥了,敢把凍梨這個外号直接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