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面面相觑,一時靜了下來。
周亞平說話了:“肖廠長說的确實是個問題,窯爐事故搶險當然重要,但如果因此發生人身事故,那就更不劃算。大家看還能采取哪些安全措施?”
顔魯陵走到周亞平身旁:“廠長,我也知道,繼續自然降溫加上人工降溫,等到明後天再去處理是最穩當的做法;但如果再停産一兩天,少生産的産品數量是無法補回來的。”他指了指挂在車間牆上的消防箱,繼續說:“我想了一個萬全的辦法,進去搶險的人員,都穿上在水裡浸泡過的防火衣褲,戴上面罩,由于窯爐下部溫度比上部溫度要低,大家盡量彎腰進去操作,輪流進去,快進快出,應該沒有什麼問題。”
“哎,這倒是個好辦法!”雷鳴雨也表示贊同,“周廠長,就這麼幹吧。”
周亞平站起來,望望衆人,用目光征詢大家的意見,看到大家面上都露出贊同的表情,說:“既然大家都同意這個辦法,就不再猶豫了,我們馬上開始行動。顔主任,你立即去找當班的青年工人,組織一支搶險隊。雷科長,你去保衛科把現有的消防服全部領出來,如果不夠,再找隔壁廠借一點。肖廠長,你全面安排一下,等事故排除後,盡快投入正常生産。”
聽完布置,衆人分頭行動。
不一會,由6個青年工人組成的搶險隊來到了窯前,保衛科也送來了9套消防服,在場的人們趕快打開車間裡的水龍頭,澆濕消防服。事故搶救工作有條不紊地開始進行。
第一個進入窯内的是一個身材魁梧的小夥子,他弓着背,慢慢往窯爐裡前行。要知道,正常生産時,窯爐的最高溫度為攝氏1300度;雖然經過了30多個小時自然冷卻,而且采取了用鼓風機送風的方式降溫,但在密閉的窯體内降溫速度較慢,窯内依舊是熱浪滾滾。小年輕接近事故車時,遲疑了一下,很快又撲過去,用帶着手套的手抓住一個破匣鉢,急忙反身從窯爐口踉跄而出。
“怎麼樣?怎麼樣?”大夥圍了過來。
小夥子摘掉面罩,深深地吸了口氣,才慢慢地說:“太熱,太熱,有點嗆喉嚨,喘不過氣來。”
另一個搶險隊員正準備往窯内走,顔魯陵一把拉住他,同時向另外幾個隊員交待:“注意,進窯時一定要先深吸一口氣,再憋住氣彎腰進去,盡量彎到最低,拿了碎片就盡快出窯。”
隊員們按照顔主任的囑咐開始進行排險。
周亞平看到窯爐邊還有多餘的消防服,走過去拿起一套,放在水龍頭下,開始澆水。肖進注意到了他的舉動,馬上跑過來:“廠長,你想幹什麼?”
“多一個人參加多一份力,他們6個人也沒有那麼累,可加快點進度。”周廠長一邊穿消防服,一邊解釋。
“不行!”肖進斬釘斬釘截鐵地說。其他人也陸續圍過來了,雷鳴雨一把拖住周亞康:“怎麼能讓廠長來幹,讓我來吧!”
“别急!聽我說,”周亞平把雷鳴雨的手掰開,“這可是年輕人幹的活,你們都比我年紀大,就别再争了!對了,為了盡量利用工具,現在還有2套消防服,你們再找兩個年輕人來。”說完,徑直走向窯爐,參加了搶險的隊伍。
由于增加了3個進窯清理的人員,事故排除進度明顯加快,窯尾的空地上,慢慢地堆積起一灘清理出來的破碎匣鉢和産品。
當晚10點多鐘,事故全部處理完畢,車間恢複正常生産,工廠高聳的煙筒裡,終于又冒出了袅袅青煙。
周亞平這才往家走。
家裡3歲的女兒周萌夢已經睡覺,愛人沈珍钰還在燈下縫補衣物,見他回來,趕忙問:“亞平,都說倒窯了,怎麼樣啦?”
周亞平噗嗤一笑:“什麼倒窯了,如果真的倒窯了,那還了得。是有一部窯車出了事故,謝天謝地,總算處理完了。”
“哎,你呀就是勞累的命,當個車間主任就已經忙得不可開交,還當什麼廠長。”
周家嫂子沈珍钰還真是個少見的不貪慕虛榮或者說根本不知虛榮為何物的女人。人說“妻以夫榮”,但在她的詞典裡,卻是“妻以夫難”。她老公的職務每升一級,她就感到壓力加大一級,一舉一動都害怕别人說她仗老公的權勢,因此,尾巴夾得更緊,人也更加難受。
她從來不關心官場、權鬥等一切與她的生活無關的事情,對政治的認識,用周亞平的話說,簡直天真到冒傻氣。婚前,有一次她聽别人說她男朋友“很厲害,這麼年輕就選上黨委委員,”她悄悄地問周亞平:“黨委委員算個什麼官?”
這種毫無勢利眼,幼稚純真的品性,也是當初吸引周亞平的原因之一。
周家嫂子遞來一條毛巾,說:“這麼晚了,一身臭汗,趕快去洗個澡吧!我幫你去拿衣服。”
周亞平接過毛巾,向洗手間走去。